于是这次南星来,就发现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和果鲜,枕头旁边还有一沓的红包,都是写着“大吉大利”的红包。
南星见陶老板精神比上次好了很多,就没问他是不是好些了,又照例问他要不要吃苹果。陶老板说不要后,微微笑了笑,说:“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好点了?”
“看着好了很多。”南星说,“我看得出来。”
陶老板当然知道大家看得出来,但每个人都会这么问。他本来不在意这些,习惯了跟南星的相处模式,一直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历经了一次生死,发现放不下她了,放不下这明明是看着他长大,最后却觉得他要像爷爷一样教她跟人说话共事和善些。
他怕她以后碰钉子。
“南星,跟冯源相处得好吗?他人怎么样?”
“聒噪、油腻、啰嗦。”南星总结完了,又说,“还好。”
陶老板笑了笑,最后两个字拯救一切。他又说:“等我好了,就回店里,让冯源回去。”
南星微顿:“你不做陶大卫了?”
“不做了,在这躺得久了,发现心里还是记着店里的事。想回去,想每天看着那些古董,等你做任务回来,就像等着孙女回家。”
南星不削苹果玩了,抬眼看他:“孙女?”
“是。”陶老板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年纪比我大,就可以当长辈了?并不是,你不忘了当年的事,就跳不出那个坑。跳不出来,你就永远只是当年还是个小姑娘的你。”
“嘶——”锋利的小刀划破薄薄的苹果皮,将抓苹果的手指划开了一道血口。
南星放下沾血的苹果,抽了纸巾捂住伤口,起身说:“啰嗦。”
“南星。”陶老板喊不住她,他就知道他一说这事她就要走,没有一次例外。
他救不了南星离开那个坑,救她离开的人不会是他。
陶老板重重叹了一口气,无比担心。
南星沉着一张脸出来,走到值班室牵了狗回去。她知道陶老板是关心她,但以前这些话,他基本不提,可最近两次见面,他看自己的眼神,越发的担心。
那种感觉就好像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要把以前没关心的都关心好了,才能安心离去。
南星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仿佛陶老板会不久于人世。
南星回到店里的时候,冯源不在,但资料已经在桌上了。她拿起资料看着,乔家四世同堂,乔老先生子孙众多,几乎在各个领域都有涉猎,略有小成,不是大富大贵的家族,但也富裕。
能四世同堂而依旧和睦,并不容易。
乔老先生眼盲心不盲,想必是个很和善又有威仪的长辈,才能让大家都敬重爱戴他。
南星收起资料,正想着冯源怎么还没有预订票给她,手机就发来了简讯。
“已商定好见面日期,两天后我来接你——冯源。”
两天……南星皱眉,但想到乔家是统一见五个所谓的通灵者,不会专门为她安排时间,没有再去刁难冯源。她收好手机,突然闲下来,反倒不知做什么好。
“汪。”
南星抬眼往外看,看着那浑身脏兮兮的大黄狗,视线对上,她忽然就想到自己可以做什么了。
——遛狗。
这两天南星不是遛狗就是带狗去医院,还去了一回宠物店,给大黄狗剪了毛发,修整了趾甲洗了洗。
日子倒是过得有些快。
两天后,冯源来接她了,说:“不用带东西了,就在附近的疗养院,十点准时到那,老爷子估计没什么力气说话,话只说一遍,去晚了,他也没有力气重复。”
“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南星问,“为什么以前他没有找他的母亲?”
冯源边给她开车门边说:“乔老先生的爸爸很早就过世了,一直是乔母照顾,他又是个盲人,家里贫苦得几天吃不上一口饭。后来乔母说,山上的果子熟了,她去摘野果。结果一去不复返,有村人说,看见她在镇上出现过,身边还跟了个男人,大概是跟人走了。”
南星低低应了一声,冯源又说:“当年乔老先生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乔母,就放弃了,他那时也害怕,把母亲找回来,又要和他一起吃苦,拖累她一世。但年纪上来了,他始终放不下这件事,想在临死前,看看他的母亲走了之后过得好不好,跟了怎样的人家。”
冯源最后补了一句:“其实就是放不下。”
儿子放不下母亲,那当年的母亲能放得下瞎眼的儿子?南星不知道,七十三年前的话,还是民国。
那个中国正处于水深火热,战火纷飞的年代。
第26章 人形灯笼(三)
去乔老先生住的疗养院只要坐半个小时的车就可以到达, 冯源在车上接了个电话, 挂了后就跟南星说:“老爷子病危,刚送去急救了, 人没事,但这会还不能见人。一会到了那,你先等等, 我去探探情况。”
“好。”南星想到了同样在医院的陶老板,人一病起来, 真脆弱。
哪怕是这样,还想着找到七十三年前失踪的母亲。
到了疗养院,冯源就进去见乔家的子孙了, 她在疗养院走着, 目光所及, 都是花甲以上的老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其乐融融,下棋打牌, 练太极,跳舞, 似乎很开心, 没有她预想中的颓败神情。
她坐在凉亭里静静看着, 有些明白为什么杨江河和赵倩会把别墅建在游客往来, 喧闹的博物馆后面了,有鼎沸人声,听着, 也会觉得热闹,心就不那样寂寞了。
她看得太入神,等察觉到有人靠近时,似乎已经过了一会。她的心一沉,警惕地回头,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南星一顿,眼里的宁静没了。
“好吧,我承认。”邱辞正色说,“我在暗恋你,还跟踪你。”
“……”南星看看他身后,没谁,她没站起来,抬着眉眼看他,“还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