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附近几个城镇的百姓听说他是主善的星君,不知多少人带着自己的家人,过来求雎安驱除煞气引渡心魔。

她就把这些差点害死雎安又过来求助的人堵在院门外,来一个骂一个,来两个骂一双,柏清都拦不住她。

她清楚地记得有个中年男人,伸着脖子扯着嗓子说道——他就是天机星君啊,生来就要做善事的,和我们计较这些过错,也太小气了吧!

——既然是做善事的星君,怎么能对我们见死不救呢!

她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在看向他身后那些默默无语的百姓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视雎安的善意为理所当然。

即熙突然理解了为何雎安出门在外时,肩上总是停着凶狠的海东青,手里握着上古凶剑。若他不这样强悍,不知道会被这些人怎样盘剥。

从那以后即熙常常觉得那些对天机星君的夸赞是胁迫,是勒在雎安脖子上的绳索,是逼迫他牺牲的毒药。

所谓“他可是天机星君啊”,她讨厌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她替雎安委屈。

第25章 偏爱

众位星君处理完予霄的事情已经夜色深沉, 思薇有些心不在焉地离开上章殿,回到自己房间。

一推开门便看见黑漆漆的屋里,一个红衣身影坐在她的桌子边, 熟门熟路地喝着她的花茶, 见了她那双凤目里就有了狡黠笑意。

他十分自然地点燃灯火, 十指纤长看起来很适合摆弄乐器,昏黄光芒印在他脸上。纵使他已经易容,眉梢眼角依然飞扬, 盖不住身上的风流邪气。

“我猜你又要大发雷霆,觉得予霄这件事情和我有关, 所以特地先在这里等你问话, 省的你再去外宫找我了。怎么样, 贴心吧?”贺忆城说话一贯油腔滑调,笑意狡黠,他挑起灯火回眸看见思薇时就愣住了。

他收敛起笑意,问道:“你怎么了, 怎么这副表情?”

“哪副表情?”

“要哭出来的表情啊。”贺忆城话音刚落就举起胳膊挡住自己,准备迎接思薇的拳头。

但思薇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打他, 她看了一会儿贺忆城,然后恍若未闻般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知道这事儿和你没关了, 你可以回去了。”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予霄怎么样了?”

“受鞭刑, 退籍离宫。”

贺忆城偏过头, 疑惑道:“你和他关系很好?为他可惜?”

“从没说过话……只是……想起一些事。”思薇沉默了片刻,说出这么一句话。

予霄就像一面镜子,她看见他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勤勉努力,不甘心, 天赋的沟壑,这些字眼多么熟悉。

这些字眼纠缠她多少年。

在思薇的那届弟子之中,她也是最认真努力的一个。笔记记得最公整,注解写得最详实,每日最早开始早课,最晚结束晚课。

师父长年闭关,只有三月一次的季考中,排名前十的弟子有机会面见师父。星卿宫这种人才云集的地方,她不得不加倍地努力,只是为了每年多见师父几次,为了能听他夸她一句做得好。

在即熙来之前,她一直优秀而骄傲。

即熙这个人吊儿郎当漫不经心,除了考前几乎从不温书,上课也是能逃就逃,偏偏天赋好得惊人。即熙在武学上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在符咒上的领悟力和控制力,让她几乎不需要努力就能摘得榜首。

那些年她们之间的种种斗争,大到演武场考场的比试,小到封门符之争。这些事情总让思薇清晰地意识到天赋的差距。

即熙每次抱怨小考之前补习天象纪年,卜卦推命的辛苦。思薇很想说,你这点辛苦哪里比得上我的十分之一。

她如此拼命努力,勤勤恳恳,才能追上即熙漫不经心的脚步。

她们有同一个母亲,若她不如即熙,就仿佛在说她的父亲不如即熙那个不知名的父亲,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默默地羡慕她,嫉妒她,怨恨她。甚至无数次在争吵中口不择言地讽刺侮辱即熙,仿佛这样就能痛快一些。

“其实想起来,这么多年里我执着不放的人就两个——即熙和师父,可他们都死了。”

思薇看着灯火,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声音仿佛梦呓般轻。

贺忆城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烛火应声跳跃。他说道:“师父?他是你父亲吧。”

思薇沉默了一下,抬起眼睛看向贺忆城:“是师父。”

进星卿宫,便要抛却姓氏,断绝父母亲人关系。

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她在心里喊过千百次,年少的努力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可和称赞,她怕会让他失望,所以从来不敢把这个称呼喊出口。

一次也没有。这辈子她没有喊过母亲,也没有喊过父亲。

也没有喊过姐姐。

贺忆城突然捞起自己的衣袖递到思薇面前,思薇怔了怔,问道:“你做什么?”

“我没带手帕,你要不将就着用我的衣袖抆泪?”

“我没哭。”

“可是你要哭了。”

“你胡说。”思薇咬着唇,瞪着眼睛看着贺忆城,她的眼睛已经泛着水光莹莹发亮,泪盛在眼睛里就是不落下来。

这姑娘未免也太倔了,可倔起来又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