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房内,叫小丫头帮她换掉丫头的衣服,查看肩膀上的伤。看到肩膀上青黑一道,肿起了一寸多高,她心中憋气,恶狠狠咬牙。她找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把敷药疗伤的步骤详细告知两个小丫头,让她们帮她清洗涂药。前世,在杜家时,她挨打受伤是家常便饭,今日这一棍之伤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
宋嫂子的事情办得异常顺利,篱园的管事她当了刚一个多时辰就卸任了。她找沈慷辞差事的时候,本以为沈慷会挽留她,哪怕是做做样子,没想到沈慷答应得那么痛快。不当篱园的管事,她放下了心,轻松了,可心里总有些愤愤然。
她把这笔帐记到了沈荣华身上,在她可控的范围内,极力抹黑沈荣华,沾污沈荣华的名声。她万万想不到沈荣华根本不在乎名声,反而希望恶名广传。
沈慷冲宋嫂子招了招手,说:“你去告诉杨管事,把人全放了,仍各就其职。”
“是,大老爷。”宋嫂子退出去传话,越想心里越愤然恼恨,她不敢埋怨沈慷出尔反尔,对沈荣华的怨气却欲加深重,一路低头生气,以至于差点撞到人。
“你积郁于心,易伤肝脾。”杜昶差点被匆匆走来的宋嫂子撞到,见宋嫂子的样子,心中了然,又温和开口,说:“为仆不易,千万别难为自己。”
宋嫂子知道杜昶是大太太宋氏的亲戚,又见他长得俊,没想到他还那么温和知礼。听到杜昶短短几句话,宋嫂子感动得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光今儿一天她就积了一肚子的委屈,早想找人倾诉了。杜昶只问了一句,她就如竹筒倒豆子把她听到的、见到的、想到的全说出来了,连给杨管事传话都让别人代替去了。
杜昶背手沉思,笑得别有意味,和宋嫂子说话的语气就更加和蔼亲切了。
……
“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自回到篱园,沈慷除了跟宋妈妈说了一句话,就一直沉默如金。沈惟急得直搓手,憋得抓耳挠腮,实在忍不住才开口询问,又说了一堆表忠心的话。
“老四,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沈慷在屋里时快时慢走动,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他才停住脚步,说:“老四,在篱园为贤妃娘娘建省亲别墅的事就由你一个人全权打理,我还有事,一会儿就要回府去。”
沈惟听说建省亲别墅的事由他一个人负责,又激动又兴奋。之前,他还因为沈慷有事不告诉他而心里别扭,现在,他顾不上多问了,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建省亲别墅就是为皇家办事,自是只赚不赔,他全权负责,当然要捞得盆盈钵满。可一想到建省亲别墅只是他和沈慷商议决定的,还没给皇上递折子,派人去知会贤妃娘娘还没得到答复,他心里就七上八下,肥差也变成烫手的甜山药了。
“大哥放心,我自会打理妥当。”沈惟还是表了决心。
沈慷点点头,依旧在屋里挪步,满脑子想的都是连成骏透给他的消息。他几次想开口把从连成骏嘴里得到的消息告诉沈惟,几次又打住了。沈惟会处事,心思也活络,听他的话,可真遇到事,他不想和沈惟商量,认为没有意义。
“大哥,我安排人埋伏在木板房周围,只要那人一出现,就……”
“老四,那件事不要再提了。”沈慷打断了沈惟的话,皱了皱眉,又说:“或许是杜公子看错了,二丫头根本没在木板房里私藏男子。再说,就算是真有此事,传扬出去,折辱的还是我们沈家的名声。是我虑事不周,大张旗鼓抓人,只会给别人可乘之机。这事儿就此打住,你留在篱园办事,对二丫头还要象以往一样。”
“我明白,还请大哥不要自责。”沈惟赶紧应下,又开解安慰沈慷。
之前,听杜昶说起木板房的事,沈惟就不想去抓人。就算沈荣华真与外男有私,暗自处置会更好,免得传出去让人看笑话。可沈慷不这么想,这些天,沈慷被沈恺落了几次面子,心中存怨,抓住沈荣华的把柄就能将沈恺一军。沈惟知道他这个大哥很小气,所以沈慷要大张旗鼓去抓人,他也不阻拦,反正事不关己。
“你去做事吧!让杨管事协助你。”沈慷又向沈惟交待了几件事,就回府了。
……
宋嫂子离开茗芷苑只有一柱香的功夫,周嬷嬷等人就回来了,这令沈荣华颇感意外。任凭宋嫂子巧舌如花,毕竟是下人,也不可能让沈慷这么轻易放过周嬷嬷等人。除非沈慷被人刺激了,沈荣华自然而然就想到连成骏,他又帮了她一次。
“姑娘,初霜姐姐伤得重吗?”雁鸣满脸担忧询问情况。
沈荣华刚要说话,肩膀突然吃痛,疼得她连咧了几下嘴。雁鸣见沈荣华也受了伤,赶紧扶住她,又叫人去取药,连一回来就躲进耳房生气的周嬷嬷都惊动了。
“别担心,已经敷过药了。”沈荣华怕雁鸣等人不相信,掀起衣领让她们看。
周嬷嬷又是气恨又是心疼,哽咽叹气,“我的姑娘,你跟老奴说句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怎么就打成了这样?真是你、你私……”
“我没有私会外男,初霜也没有,嬷嬷放心就是。”沈荣华让燕语和燕声到门外守着,屋里只留了雁鸣、鹂语和周嬷嬷,她跟她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连之前她和初霜救下白泷玛并安置在木板房照顾一事也简要明了地告诉了她们。
周嬷嬷本来因沈荣华有事瞒着她、又出了这样的事而生气,见沈荣华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她不生沈荣华的气了,又为沈慷对沈荣华和初霜下狠手气恼不已。
“姑娘,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鹂语突然开口,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什么怎么回事?”沈荣华因为前世的因由,对鹂语一直防备警惕,且态度淡漠,又要求严格。但今天的事没必要瞒她,至少是现在,鹂语还让人信得过。
“今儿午后,奴婢趁午睡去找冬生说话,看到大老爷和四老爷来了。他们刚进屋,杜公子就来了,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大老爷就发怒了。奴婢很害怕,绕着弯回到茗芷苑,想告诉雁鸣姐姐,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大老爷派来的人绑了。”
沈荣华摇头冷笑,看向鹂语的目光透出厌恶,令鹂语浑身不自在。杜昶在木板房受了冷落、栽了跟斗,凭他的品质性情,肯定会换种方式把失去的颜面找补回来。所以,杜昶会把她私藏白泷玛之事告诉沈慷,在她的意料之中。
听鹂语提起杜昶,沈荣华觉得很别扭,心时起嫌恶和厌烦。前世,鹂语削尖脑袋、几经努力,终于成了杜昶最宠爱的妾室,且害她不浅。今生,他们都是她生活中实实在在的存在,她的生命轨迹在改变,他们的结果又会怎么样呢?
“你找冬生干什么?”沈荣华不想再沉浸于前生的悲痛中,迅速更换了话题。
“回姑娘,奴婢听说冬生手巧,想让他用新抽芽的柳绦编几个花篮,放到屋里插花用。”鹂语松了口气,她不明白沈荣华听了她刚才那番话为什么会突然变脸。现在,她认为沈荣华是嫌她去找冬生了,丫头跟小厮说话多了会影响名声。
“知道了,以后有这种事让婆子去传话,你就不要亲自去了。”沈荣华为自己突然变脸找了一个不容任何人置疑的理由,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心事。
“是,姑娘。”
“我想睡一会儿,你们也去压压惊吧!”沈荣华转向周嬷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甜声说:“嬷嬷先去歇歇,等我睡醒了再找你说话。”
周嬷嬷见沈荣华状态不错,放下了心,咐了一堆话,才出去了。雁鸣和鹂语很利落地收拾好床铺,又帮她更衣,伺候她躺下,她们也离开了。沈荣华一手捂着受伤的肩侧躺在床上,疲累铺天盖地袭来,遮盖了疼痛,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夜已深沉,她起来吃了些粥,换了药,又接着睡,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她睡足了,精神饱满,头脑清醒,躺在床上寻思诸多杂事。听到外面有人低声说话,隐约有抽泣声和斥责声传来,沈荣华微微皱眉,轻咳了两声。
“姑娘醒了?”雁鸣探头进来,见沈荣华醒了,忙带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谁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回姑娘,是初霜姐姐和佟嬷嬷,她、她们……”
鹂语端着水盆进来,见雁鸣回话支支吾吾,忙补充道:“是这样的,姑娘,一大早起来,初霜姐姐就要出去,佟嬷嬷不让,初霜姐姐苦苦哀求,还哭了一鼻子。佟嬷嬷训了她几句,说凡事等姑娘醒了再说,让她先安分些。唉!不是奴婢挑饬,初霜姐姐也太没规矩,醒了不来伺候姑娘,还想跑出去疯玩,真……”
“知道了。”沈荣华打断了鹂语的话,吩咐道:“鹂语,你去跟初霜说让她安心,凡事有我做主,再带她去找冬生,有事让冬生去做。你挑些点心果品带给冬生,有人问起,就说我让你们去赏冬生,出去时尽量避开人,说话也警惕些。”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鹂语很高兴地接下了差事,乐呵呵出去了。
沈慷昨天轻易放过了她的下人,也没提惩罚她的事,就匆匆回府了。沈荣华感觉不对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凡事小心,别再让人抓住把柄。鹂语是心细之人,又善于掩饰周旋,让她去办这样的事,沈荣华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