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沈慷点点头,不禁面露得意,冲京城方向抱拳并高声说:“圣上要亲临寒舍祭奠家父,这是沈氏一族之幸,津州百姓之福。承蒙皇上隆恩,准许贤妃娘娘和五皇子及几位公主省亲,届时沈家自是蓬荜生辉,满门荣光。”

连成骏暗暗皱眉,只因拿人手短,他不想打击沈慷,尽管沈慷的名画还没送来,但他坚信沈慷不敢只说不做。可他实在看不惯沈慷洋洋自得的样子,忍不住就想泼冷水。既要压下沈慷的气焰,还不能伤了和气,这就需要他把握好分寸了。

“恭喜沈世叔。”连成骏强忍牙酸奉承了沈慷几句,又道:“沈世叔可听说凤鸣山要建奉贤堂?在下这段时间留在凤鸣山,主要是督建防卫工事和奉贤堂。”

“没听说,何为奉贤堂?还请世侄明示?”

“建奉贤堂是大长公主提议的,听说圣贤皇太后在世时就有此想法。年前大长公主手书一封送达皇上,皇上当即就批了,并指示工部筹备。只因奉贤堂是以圣贤皇太后和圣勇大长公主之名建造,朝廷还未议此事。”连成骏停顿片刻,又说:“奉贤堂里供奉的都是贤良之士,只要是贤臣良将,亦或是贡献卓着的烈女子,不分我朝还是前朝,灵位都会供入奉贤堂,让他们英名永驻,供后世瞻仰。”

沈慷从连成骏这番话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之前,他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此时也摸不着边际,不敢多问,只将此事大大恭维了一番。

“我朝开国虽不足百年,却国富民强,八方通达,盛世皇朝自有能臣治士辈出。”连成骏笑意吟吟高颂感慨,见沈慷急等他的下文,才不紧不慢问:“沈世叔可知道皇上、先皇和大长公主公认的我朝贤臣之首是谁吗?”

“当然是家父。”沈慷毫不谦虚,沈逊为官数十载,入阁十几年,光内阁首辅就做了十年,颇得朝野赞誉,一世清名,自是当之无愧的贤臣。

“错。”

“是谁?”沈慷霎那间变得很紧张,急切地想知道谁比沈逊更能当起贤臣。

“林闻。”

沈慷顿时瞠目结舌,高声问:“怎么会是他?他……”

连成骏笑了笑,说:“不只他以贤臣之首入主奉贤堂,他的夫人万氏也会被供入奉贤堂,供后人景仰,万夫人可是先皇钦封的一品淑仪夫人。”

“他、林闻临终前被贬为七品下官,再说他已绝后,怎么还……”

“圣人心中自有圣裁,我等身为臣子,怎可妄猜圣意?”连成骏看到两个侍卫飞奔而来,忙冲沈慷拱手,说:“大长公主急事传召,在下告辞。”

沈慷一脸茫然,满肚子心事,连成骏跟他拱手道别,他都忘记还礼了。等他反应过来,连成骏主仆已走出几丈远,他想多问几句,也不便去追了。

连成骏见沈慷走走停停、踌躇犹疑,不禁挑嘴冷哼。刚才沈荣华求他帮忙解围,他懒怠管沈家的闲事,不想答应,可遇求不管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向沈慷透露了大长公主要筹建奉贤堂的消息,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沈荣华的造化了。

虫七满脸陪笑,紧跟在连成骏身后,讨好说:“主子,怀王给大长公主送名画赝品的事要是抖出来,五皇子那帮人可要倒大霉了。”

“嗯,自作自受。”

“就是,连大长公主都敢骗,要是把五皇子的势头压下去,那么二皇子……”

“闭嘴。”连成骏冷冷扫了虫七一眼,吓得虫七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

沈慷有气无力地往回走,看到沈惟带着仆妇回来,并没有抓住与沈荣华主仆私会的男子,他一声没问,只顾埋头寻思,这倒令沈惟颇感意外。

“大哥,你……”

“先回篱园,回去再说。”沈慷冲沈惟等人摆了摆手,大步走到了前面。

沈荣华的肩上挨了一棍,虽说沈慷当时打偏了,用力减弱,仍疼得她连吸冷气。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肩膀,一手扶着初霜,心里又气又急,恨得暗咬银牙。

初霜的头不再流血,依旧脸色青白,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急切地望着木板房。看到沈惟带着随从回来,并没有抓到白泷玛,她长舒一口气,昏了过去。

“初霜,你……”沈荣华见初霜昏倒,赶紧抱住她。

沈惟等人没抓住白泷玛,沈慷就无法定她和初霜私会外男之罪。就算她不守规矩孝道,偷偷跑出来玩,这也不算大过,她也可以松口气了。此时,沈荣华真心感谢连成骏,虽然他说的两件事中坏事已够糟糕,好事比坏事还要坏。可若不是他婆婆妈妈耽误时间,吸引沈慷等人的注意力,白泷玛不可能溜掉。

看到沈慷无精打采回来,沈荣华暗暗解气,沈慷一定被连成骏打击了,才变成这副熊样。刚才还见他们相谈甚欢,不知道他们谈到了什么话题才令沈慷很快垂头丧气。姑且认为连成骏帮了她一把吧!这么想,她的心会平和一些。

沈慷来到沈荣华面前,居高临下看了她许久,才挥手怒斥:“还不回去。”

沈荣华紧咬牙关,毫无惧意地迎着沈慷的目光慢腾腾站起来,让婆子去抬竹轿,把初霜抬回去。沈惟看不惯沈荣华的态度,想呵骂她,被沈慷拦住了。婆子见沈慷对沈荣华和气了许多,也都听话了,赶紧过来伺候沈荣华主仆回篱园。

回到茗芷苑,就见两个脸生的小丫头迎出来伺候,回话做事都怯生生的。屋子里空荡荡的,雁鸣和周嬷嬷等贴身伺候的下人一个未见,一路回来,连篱园的管事江嬷嬷都没露面。不用问,沈荣华就知道沈慷把她们都关起来了。

伺候一个不得脸的主子,苦累不说,还经常被连累,想到这些,沈荣华总是又气又愧又恨。如果没有悲苦的前生,只在她顺风顺水的十二年中,她对此毫无感觉。她顾不上肩膀的疼痛,安顿好初霜,又叫过小丫头询问了一番。不管想什么办法,趁她们还没受皮肉之苦之前把她们弄出来才是正事。

“你现在是篱园的管事?”沈荣华冷冷盯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媳妇询问,这人她有点印象,在沈老太太院子里见过,好像和宋嬷嬷沾亲。

“奴婢夫家姓宋,府里的人都称奴婢为宋妈妈,大老爷让奴婢从今儿起打理篱园。”宋妈妈语气恭敬,满含警惕和不屑的眼神不时扫视沈荣华。

“妈妈?府里的人倒是很敬重你呢。”沈荣华紧紧握拳,很想打这个宋妈妈几个耳光出气,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这个宋妈妈有沈慷撑腰,为打狗激怒狗主子不值,“你这么年轻,称妈妈太老气了,还是叫你宋嫂子吧!篱园谁打理我不管,茗芷苑的管事嬷嬷呢?我的丫头呢?我只关心她们的处境。”

“回二姑娘,大老爷嫌原来伺候姑娘的人不尽心,要把她们带回府处置,让春花和春叶伺候姑娘,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和奴婢们说就是。”

“我要是不放她们回去呢?大老爷会怎么样?”沈荣华的语气变得很强硬。

“二姑娘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奴婢劝二姑娘还是消停些。奴婢不会象金嬷嬷和孙婆子那么不开眼,再说二姑娘的剑已被大长公主收回去了。”

“哦,我明白,原来你们,不只你们,连大老爷也怕那把剑。剑被收回去了,大老爷就不把我当亲侄女了,你们也就不把我当主子了。”沈荣华挪到宋嫂子面前,绽开冰冷的笑脸,低声说:“宋嬷嬷儿子的腿不是用剑削的,不是照样断了吗?腿骨都碎了,你没听说?看你的年龄,儿女也有十来岁的吧?”

“你、你……”宋妈妈连忙后退,很害怕。宋嬷嬷是她的婆家婶子,宋嬷嬷的儿子那条腿断得有多惨,她看到了,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得知儿子的腿断了,宋嬷嬷就认定是沈荣华指使人做的,目的就是报复她,宋家其他人却不相信。沈荣华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养在深闺,怎么会结识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呢。不管家人怎么说,也不管沈老太太如何打骂,宋嬷嬷都下定恒心不来篱园了。说白了,她就是怕了沈荣华,害怕宋家其他人再遭殃。

现在轮到她了。

宋嫂子游离的双眼触及沈荣华森寒的目光,牙齿都打起了哆嗦。不管多么好的差事都没自己和儿女的性命安康重要,何况篱园的管事并不是肥差。

“宋嫂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明白。”

“那你去跟大老爷说。”沈荣华笑了笑,问:“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不、不用,奴婢告退。”宋嫂子慌慌张张跑出茗芷苑。

沈荣华揉着肿痛的肩膀,冷哼一声,身上越疼,心中越恨。重生一世,要想扞卫自己的尊严,保住自己的性命,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宁愿丢掉,比如贤良淑德端庄等美名。她不在乎别人把她当成恶女,有时候恶名比身份更让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