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湖一走进屋, 就见袁老夫人在听个女先生在说书。
自从袁禺意更换了一批袁老夫人身边的仆妇,就再没人敢因着袁老夫人神智不清就说话失了谨慎了,再有杨大夫新学了一套施针法子,慢慢用到袁老夫人身上。李宁湖偶尔过来探望,就发现小一年内袁老夫人情绪都算平稳,情形有所好转,如今弄两人给她说个书唱个曲什么的,她也能坐得住听了。
袁老夫人看见李宁湖来了挺高兴, 要拉着她一起坐下。
李宁湖却把小罐架到炭盆上, 这才陪着听了一阵子书。
待热好八宝粥, 舀出一碗来递给袁老夫人“老夫人, 您尝尝。”
袁老夫人伸出手来接过了粥, 拿着勺子尝了一口,不禁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李宁湖也觉得挺不错的, 李家的厨子煮粥怪有一手的,煮得极软糯,又有层次感。
袁老夫人拿勺子拨了拨粥, 突然问“这是腊八粥,腊八节了”
李宁湖应了一声抬头去看“是哩。”
却发现袁老夫人突然喃喃道“昭儿呢,昭儿怎么不来陪我过节”
李宁湖还在想该怎么样岔开话题, 就见袁老夫人一下全身僵直, 手上的粥碗翻倒在炕上,两眼瞪得大大的,喉头噎住了似的。
李宁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袁老夫人嘴唇翕动, 眼泪顺着泪沟往下滑落“昭儿呢昭儿呢是了,是了,他就是死在腊八这日啊。”
李宁湖惊讶的张大了嘴。
旁边服侍的仆妇慌了神,连忙簇拥上来。
袁老夫人一把将她们推开“都滚开,去叫大夫还能救,还能救”
见仆妇们还是围着她,袁老夫人弹了起来,癫狂道“你们都是常氏这贱人派来害我昭儿的,我自己去,我自己去”
一群人挣扎间也不知谁踢翻了炭盆,一下就把旁边的帷幄燎着了。
李宁湖大吃一惊,赶紧拿了自己搭在一边的斗蓬去扑火“走水了快灭火”却不想这火烧得极快,眼看没水是灭不成的。
屋里一下慌成一团,尖叫盈耳。
人一乱,袁老夫人就觑着空挣扎下炕了,就往外奔,这地上散着炭块,她鞋都没穿,一个不仔细恐怕就要烫着脚。
李宁湖已经放弃了扑火,一转头看见这情形,忙扔下斗篷,得亏她体力好,一把扛起了袁老夫人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冲着外头喊“走水了来人啊来人啊”
大曲小曲慌张的追着她“姑娘,我们来喊走水了,来人啊”
袁老夫人使劲捶着李宁湖的后背“常氏你个贱人害我昭儿”
李宁湖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整个山庄都涌动起来,迎面冲来不少人,李宁湖慌得看不清,只知道扛着老夫人走远些。
待到近前,她才看见人群簇拥中有一名老者和一名少年。
老者一身绛紫衣袍,裹着件玄色金绣披风,头上戴着顶帽子,帽正中镶着块美玉。头发虽全白了,但生得高大,身板挺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大步走来,便有种迫人气势。
那少年却是温润如玉,面容自带两分笑意,穿一件檀色锦袍,系着紫貂皮裘。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庄中下人,只是李宁湖往来多次,从未在庄子上见过外客,偏这回遇上了。
那少年见李宁湖一个妙龄姑娘,打扮也不似婢女,居然像个力士般扛着人狂奔,不由目露兴趣的打量着李宁湖。
那老人却是听到了老夫人的喊叫声,一挥手,身后的一部份侍从呼啦啦从李宁湖身边冲过,前去灭火。
老人这才看向李宁湖说了声“放她下来。”
李宁湖被他气势一震,从无头苍蝇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将老夫人从肩上放下,扶着站稳。
袁老夫人腹部也是给她顶得难受,这一放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气,身形有些踉跄。
李宁湖轻声安慰“老夫人,是我呀,您看看清楚,我是宁湖。”她抚平老夫人的衣服,帮她把乱了的碎发往耳后顺。
中间这股难受劲儿让袁老夫人的思绪一下就没接上了,再听得李宁湖熟悉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这过程中老人就一直目光复杂的打量着老夫人。
山庄管事满脸焦急的领着人赶了过来,围着李宁湖和袁老夫人“哎哟,我的天爷啊,飞来横祸李姑娘,老夫人怎么样”
李宁湖微微颤抖“应该,应该没有大碍。”
老人目光一扫,突然道“给我们找间清静屋子,遣人分数路去寻二郎,其余人救火。”
管事本不欲搭理,眼睛扫过,却突然脸色一变,顿时战战兢兢的,心里有些怀疑不敢确认,也不敢不从,含糊道“是,是。”
他一边遣了人引路,又叫了几个仆妇让跟着老夫人,一边安排人救火,一边又让人拿着面腰牌赶紧去寻袁禺意,忙得不可开交。
老人一行人随着引路走向一侧,李宁湖扶着老夫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少年却是回过头来,朝李宁湖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李宁湖想了想,还是扶着老夫人跟上了。
山庄里屋子多得很,这引路下人将一行人引至两间里外相连的屋子,里间是个书房摆设,外间是个会客室摆设。
老人领着少年进了里间,婢妇捧着东西进去服侍,侍卫站在门侧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