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那周家果然来王家庄大闹,要周氏交出王如梦,大家一起对簿公堂,必要这淫.秽无耻的女子受到应有的惩罚。
潘小桃躲在柴房里头听得院子里闹声一片,心里很是庆幸王如梦及时逃走了。又从窗格里偷看到王如春立在廊下满面阴鹜的模样,唇角一勾,忍不住讥笑出声来。此等凉心薄情的男人,又喜好打女人,便是樊氏那等没眼色惹人厌的女子,跟了他,也是可惜了。
王如春此时却是肺腑都要气炸了。方才那王族长才找了他,背着人将他狠狠毒骂了一顿,任他再三解释,表示这件事并非他本意,可王族长并不信,只认为是他心软,将自家犯了错的妹妹放走,如今被人找上门来,祖宗八辈的脸都被丢光了。
庭院中,王如梦的婆婆正领了几个本家妯娌同周氏撕扯,周氏只阴沉着一张脸,任凭那妇人骂得再难听,掐在她臂膀上的力道再大,既不还嘴,也不叫嚷。她私心里,却是希望这事儿赶紧的平息下来,等着那周家一纸休书休了如梦,她便叫如宝在外地为如梦寻一家家境殷实的,年纪稍大些的,做了填房便罢。总是以后有个好去处,她才能放下了这颗心。
周家闹了一场,只是见不到王如梦,也不能将周氏绑了去沉潭,气得要死,便将王家正屋一顿打砸,最后撂下一句话狠话,绝不放过那淫.妇,方气汹汹地走了。
见着人终于走了,周氏浑身酸疼地瘫坐在了地上。她头顶的发髻早被扯得不成样子,掀开衣袖,腕子上被掐的那处已是青紫起来。沉沉地叹了口气,没盼来那张休书,周氏的心里,正是不安焦灼。
正屋里头一片狼借,王如春立在门外,看着屋里头的情形,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脚边儿扔着半拉梅花瓷瓶的残骸,被他一脚踹开,廊下登时“哐当”作响,吓坏了周氏,惊惧地回头去看王如春。
王如春立在廊上瞪着周氏,眼底泛起血红,恶狠狠道:“你可满意了?”
周氏楞了一下,随即哭道:“你竟埋怨我?”不可思议地高声喊道:“那可是你妹妹,你怎的如此心狠?”
王如春恨恨地瞪着周氏:“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是她自己不检点,死了也活该。”
周氏气到没话说,抬起手将泪珠抹去,从地上爬起来,怒目圆瞪:“是我上辈子不修,才会得了你这么个狠心狗肺的儿子。”又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死呢,只要我活着,谁也别想把我女儿沉了潭。”
潘小桃立在门处,手里拿着扫帚,见王如春脸色铁青地从她身边疾步走过,才进得正屋,打扫起来。可惜周家没能扔下一纸休书,不然这事便算是了结了,当真是可惜了。
等着收拾完了屋子,周氏早已进得里屋去睡觉了,潘小桃便弹了弹袄子下端的尘屑,拔脚往外头走去。不想刚打开大门,便听得樊氏在身后叫她,又拿酸话刻薄她:“你这是又要野到哪里去?家里的活儿都干完了?浪野了的小贱货!”
潘小桃哪里理会她,翻了白眼将门关上。之前是她想错了,就樊氏这种人,和王如春那种薄情人,真真是绝配。
去得小云花的家,小云花正立在一个小凳子上,手里拿着洗净的衣物,往绳上晾晒。那凳子左右轻颤,小云花小小的身子立在上头,叫人看了便要心生疼爱。
潘小桃忙走上去将小云花抱下,手脚利索一会儿便把盆子里的几件衣物搭在了绳子上,转过头同小云花道:“你去河边洗衣服了?不是同你讲过,我帮你洗。”
小云花笑了笑,红苹果般的小脸蛋儿,没几日的功夫便消瘦了许多,只是眼睛却越发的显得圆而大,望着潘小桃道:“小桃姐姐每日里要干许多活,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潘小桃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头顶,然后向屋里头张望一眼,问道:“你娘呢?”
小云花道:“娘哭了半夜,累了,睡着呢!”
潘小桃听罢,不禁一下子沉了脸。真真儿没见过如此做娘的人,女儿才六岁大,她倒好,高床酣卧,叫个豆芽菜一般的女儿包揽了家里头所有的家务。
小云花见潘小桃不高兴,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小桃姐姐莫要生我娘的气,她只是伤心坏了,过几日便好了。”
潘小桃见那小云花抬起的下巴小小尖尖的,心里一酸,叹了口气。忽的又想起一事,问道:“你昨个儿不是同我说,你舅舅要来吗?甚个时候会到?”
说到要来的舅舅,小云花的面容上并不显露出欢喜来,反而慢慢涌上了淡淡的愁容。
潘小桃不禁奇道:“你舅舅来你不高兴?等你舅舅来了,你家的地还有那银子,不定就能要回来了。”
小云花却叹了口气:“便是要回来,我们家也拿不到多少。”
潘小桃心里一转,迟疑道:“你舅舅他,贪财?”
☆、第021章
小云花摇头:“不,舅舅很好,只是……”扁扁嘴,叹道:“除了舅舅和外祖母要来,舅娘也要跟着来的。”
潘小桃便明白了:“原是你舅娘贪财?”
小云花双手支起下巴,看着遥远的天际慢慢道:“我舅舅好脾性的,可舅娘厉害得很,吵起架来好像霹雳炸雷一般。”又抿抿嘴,叹道:“我舅娘她很贪财的,我爹在时,她总是托了人来问我娘要银子的,不是家里头的房顶漏了,便是我外祖母身子不适,要拿钱买药买补品。”
潘小桃听罢心里顿时愁云一片。对付小云花那刻薄的叔叔,自然是脾性越大越有好处。可惜血缘亲近的舅舅却是个软脾气,却也不知小云花那舅娘贪财到何种地步。若是能把银子和田地要回来,便是那银子她拿走,留下那田地也是好的。
然而又一想,便是要回了那些银子和田地又如何,小云花年幼,她娘又是那种性子,毗邻着王如宝这个混东西,不定哪一天便要出事。
若是小云花那舅娘能同意将小云花带走便好了,只要远离了王如宝,小云花便无事了。
潘小桃便给小云花出主意,要她得了机会去试探她娘,看能不能跟着她舅舅过活,不要再留在王家庄了。
小云花倒是听话,果然去问她娘,却被她娘骂了一顿,回头和潘小桃说:“我娘说了,她是要给我爹守节的,再不会离了王家庄回娘家去。”
潘小桃听了暗暗心急,便是不肯跟着舅舅走,也要再去和那林氏说道一番,为母则强,如今小云花只剩下了她,她若还是软绵绵提不起来,小云花还这么小,便是没有王如宝,也要防着旁的人来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只有林氏改了性子,能护得住小云花和她自己,这以后的日子才有些盼头儿。
寻思半个下午,潘小桃便寻了个空隙,又溜去了小云花家。
小云花正坐在灶间摘菜,准备着晚上的饭食,抬头见得潘小桃立在门处,惊讶道:“小桃姐姐……”这个时辰,她不是该去打柴了?
潘小桃道:“我要去打柴,去之前我要同你娘商量些事。”
小云花便指了指屋里头:“娘在睡觉,小桃姐姐去吧。”
潘小桃上了台阶,一脚跨进屋子里,见得屋子里的摆设都是上好的家私,不禁叹道,那小云花的爹当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有本事,又是个专情体贴的好丈夫,也因此,家里头出了这等事,村子里许多妇人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谁让那林氏平日里过得那般好,明明是软弱无能的妻子,模样又寻常,除了厨艺很是不错,又有哪些能拿得出手,偏恁得好命,嫁了个好丈夫,还连生了两个儿子。
潘小桃一面想着,一面撩开帘子进了内卧。林氏并不曾睡着,只是靠在床头,半阖的眼,瞧起来红肿疲惫。
“林婶子。”潘小桃轻唤。
林氏抬头睁眼,见是潘小桃,虚弱地露出一抹笑来,道:“是小桃来了啊,快坐。”
潘小桃依言坐下,柔声问道:“林婶子身子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