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到,谢景洋体内的痛楚渐渐减轻,跟随痛感一同消散的还有所有的感官。
他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听不到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味道,就连口中残余的血腥也没了感觉。
“戚弦,戚弦?”他讷讷地喊着她的名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压抑在心头。
方才明明恢复了五感,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那短暂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回过味,又沦入到更加绝望的深渊中。
戚弦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犹豫着停下手中的琴,走到浴桶边捧着他的脸询问:“你能听到么?”
谢景洋没有任何回应,无神的双眼飘忽不定,慌乱地叫着她的名字。
把香囊放在他鼻尖,又拈了桌上苦涩的茶放进他嘴里,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戚弦也跟着慌起来,神医并没有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然后又开始弹《安魂》,他的状态仍然没有好转。
[弦儿,他听不到这首曲子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每日弹奏,他习惯这样的声音,而如今药物的作用,让他体内的毒素开始反噬,剥夺了所有的感官。]
戚弦抿唇,“我去找神医。”
[不用,这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起来。]
“很快是多久?”
泣颜沉默了一瞬,[也许一刻钟,也许几个时辰,或者是到下次毒发。]
戚弦心绪翻涌,看着他不复往日的淡然,听着他一声声颤抖地叫自己的名字,她无法想象这段时间对他来说该如何度过。
[倒是还有一个方法……]泣颜犹豫着开口,[奴家可以帮你连接他的感官,只是,这样会对你的身体伤害较大,甚至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请教我怎么做。”
[弦儿,这样的反噬不致命,他不会死的,你不必……]
“但是他不知道。”戚弦反驳道:“刚刚他五感正常,然而不过一瞬什么都没了……我只想告诉他别害怕……”
“泣颜,请教我吧。”
泣颜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此曲名为《连理枝》,凡听此曲者会与弹奏者感官相连。只是,弹奏者会受到损伤,其程度由弹奏者能力而定。]
随着琴音渐起,戚弦的意识仿佛离开身体,进入虚空之中,她四处张望,暗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忽听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弦儿,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她转头,看到那人着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笑容温润。
“景洋,你别怕,这只是暂时的,你会好起来。”
谢景洋看着她,俊秀的眉目含着深情,眸光中似有星辰皎月。
他一步步走来,站在戚弦面前,然后展臂将她搂在怀中,“你来了,我便不怕。”
戚弦感受着他喷洒在头顶的热气,心中微动,缓缓抬手搭在他腰间,“我会陪着你的,你好好休息,明日起来说不定就好了。”
“嗯。”谢景洋将她搂紧,忽而低低笑起来,“弦儿也是心悦我的,我能感受到。”
被他这么一说,戚弦脸上发热,倒是没再反驳,只把头往他怀里又埋了埋。
两人相拥着静立了会儿,戚弦柔声道:“去睡一会儿吧。”
“嗯,弦儿陪我。”
于是,当戚弦的意识回到自己身体时,她已经被谢景洋揽着躺在了床上。
他闭着眼睛,眉头舒展,嘴角噙着抹笑意。身上的水渍还未抆干,有水珠顺着颈部一直流到床单上,晕染了片片的湿润。
白色中衣贴在清瘦的身上,半遮半掩地露出玉色的肌肤,只看一眼就让人心头发热。
戚弦赶紧撇开目光,小心翼翼地摘了他困在自己腰间的手下床。
她看着熟睡的人,犯起难来。
湿着身子睡定然不行,只是要想处理干净,不仅要帮他换下衣裳,还得重新铺好床,然而屋里也没有多余的被子。
正纠结间,她忽然觉得气息闷痛痛,蓦地吐出一口血。
[呜呜呜,奴家就说会损伤自个儿的身子,你偏要做,现在吐血了吧!]
戚弦觉得头晕眼花,没什么力气和他吵架。
好在此时止水在外敲了敲门,“主子,戚姑娘,你们没事吧?”
戚弦让他进来,扶着自己回到她的房间,又让他帮谢景洋抆干身子换了衣裳,然后带到自己屋的床榻上。
吩咐完后,她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次日一早,戚弦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有些瘙痒,她蹙眉转了个身,嘴里呢喃了句什么后又睡了过去。
谢景洋歪在床头,用帕子抆着她嘴边的血迹,神色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