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做的也太好了。”宝珠放下碗,摇了摇头,对干启说:“你把你的高科技工具拿出来试试?”
干启边拿东西边说:“别的朝代我不敢说,可雍正朝的东西,能做到这程度,真不敢相信。你觉得哪个真?”
宝珠摇头,小声说:“我其实比较擅长看字画,可你看上面的画,根本就像是一个人手里画的……”
干启把手提电脑放在桌上,安慰道:“没事,画工只是一方面,等会猜不出咱们买一个回去,到家以后砸成一块块慢慢分析数据。”他逗她。
宝珠笑。
赵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瞒你们说,用什么仪器检测都没用,这个在烧造配方上下了功夫,这碗没有经过做旧,烧出来就是这样。”
宝珠惊讶地转头看他,“连包浆也能烧出来?”
赵平点头,“这东西一般人根本见不到,不是国内这种小的拍卖行,国际那种大的,如果有门道送过去,那边的专家都查不出。因为这碗能做出这样,就是真的了。”
宝珠看干启放下显微照相机,指着屏幕上的照片摇了摇头,对她说:“还好我玩这个是为了兴趣……”
宝珠不会看照片数据分析,推着他说:“你拿的什么仪器呀……是不是不够好?”说完不服气,又闭上眼,手指轻触感受了一下上面纹饰的深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去找一个东西的错处了,可是片刻……她还是失望了。
徒然,手里多了只手,就听干启小声说:“喂——同学你怎么突然抓别人的手。”
这时候还有心思和自己玩,宝珠笑着睁开眼,看他手里正扶着碗底,满脸得意算计对着自己笑。
“……看出来了吗?”干启问她。
宝珠摇头。
现代人的造假智慧已经彻底令她折服。年代,成分,经过百年之后色彩的微变,都可以用现代技术融入高仿技术,这东西,在她看来,假的比真的还应该值钱。
“把造假的心思用到这份上,人家这老板不成功简直说不过去。”干启大笑着靠向椅子,手搭向宝珠的椅背,轻唤她:“宝珠……好坏都得选一个。”
“咱们……就挑这个吧……”宝珠拿起左边的碗,干启笑着点头。
赵平走过来,拿起碗底看了看,上面做的有记号,两只碗记号不一样,不然他自己也看不出,一看之下,他有些吃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宝珠说:“我没看出来,凭直觉猜的。”
赵平什么也没说,转头又让人送进来几件精品。
“你们慢慢看……”他自己,倒是拿着干启的工具看起来,过了会说:“国内造假的几百万几百万砸进去,研究造假,专家也是,各种仪器往国内搬,听说美国进行火星勘探时候用的光谱仪器我们都搬回来了,可现在有什么用,遇上这种技术的,根本是浪费时间。”
宝珠看了看这次送来的精品,和干启说:“比刚刚的那个碗都差点。”
干启点头,却没有说话,宝珠看向他,发现他现在已经变身研究员,执着那个照相仪,要不是身上还穿着帅气的西装,套上一件白大褂他可以去科学院糊弄人了,那表情认真而凝重,凝眉的样子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故作老成。
片刻,干启扔下手上的照相仪,“这种赝品标准,已经完全唬得住大多数人了。”
“什么大多数,连专家在内,最少国内百分之九十五的收藏者。”赵平说,“老实说,刚才那只粉彩梅花纹碗,如果要,最少要两年,而且价钱不便宜,但这些,几个月时间就够了。”
干启拿起桌上的拍卖画册,指着一个问:“你知道这种卖出去的时候什么价吗?”
赵平看了一眼,想了想说:“我猜,从这里拿的时候差不多二十万。”干启把图册推给宝珠,宝珠一看,上面写着成交价九百七十万。
赵平对着赵老三喊:“爹——你也好赖过来再看一眼。”赵老三摇头,“你们看,你们看。”
赵平叹了口气,转头对干启说:“我爸说你们挺有意思自己弄个古玩店,带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看看,现在这行,早没什么真东西了。”
他拿起桌上一个“民国粉彩富贵图的双龙耳瓶”,“很简单的道理,艺术品市场已经热了多少年了?从千禧年后是一年比一年红火,外面能有多少东西,现在实话实说,不管是玉器,青铜器,字画,百分之九十八全都是这样的赝品。”
“剩下百分之一,是新出土的东西,毕竟盗墓那行当也要人吃饭,再剩下的百分之一,我猜是你们勉强大概能看上的,就是民国到现在的东西。”说着把那瓶子放在宝珠和干启的面前,这瓶子是民国的高仿。
干启看着宝珠,笑着总结道:“年代近,但一不假,二不违法,三不挣钱。”
这说法,和宝珠现在心里的不谋而合,国家有《文物保护法》,那么买出土的东西,严格说来就是销赃罪,那么很多东西就不能碰了,瓷器类,现在看来也靠不住,连民窑的东西都仿的这么真,其实从这两天的参观就不难看出,作假这行现在竞争也很大。
如果连作假的竞争也已经变的如此惨烈,就只能说明,她来迟了。
现在已经不是一个适合开古玩店的时代,她可以大海捞针似的去全国各大古玩市场找东西,可那样挣的是‘辛苦’钱。
赵平走过去关上门,说:“你们也看出来了,我和这家窑厂特别熟,所以愿意给你们说句真心话,这行现在挣钱,已经不能像我爹那样的老思路。”
干启的目光挪到宝珠面前的拍卖目录上,赵平看了他一眼,过来指着宝珠正在看的那个“胭脂红地轧道锦纹粉彩缠枝花卉纹梅瓶”。
“像这种拍卖目录上的东西,不到二十万从这里拿走,送到鉴定公司,给上人家十几万鉴定费,再加上拍卖公司的佣金和给国家的税,大概两百多万,如果最后拍到上面这个价钱,这样一趟就能落下七百多万。”赵平说。
宝珠翻看着那图册,翻了几页,忽然说:“刚才那个碗,他们只会烧那一种吧,预约要两年,是不是要用这时间去吃透上面的画风?”
“还想呢?”干启左手搭在她的椅背,右手夹起那碗,看向赵平,“这碗老板卖吗?”侧头对宝珠说,“买回去,你慢慢研究。”
宝珠觉得完全可以,靠向椅子,看向赵平。
赵平顿时一脸为难,“这是别人订好的,我拿来给你们看,老板交代了不能卖。”
宝珠说:“这碗多少钱?”
赵平苦着脸,“我不知道。这个才弄出来,老板还没说过价。”
干启放下那碗,说:“那把那个真的卖给我们吧,多少钱都行。”
“啊——”赵平一愣,看看干启,又看看那两个碗,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拿过碗,开门就往外冲。
宝珠看向干启说:“你吓到人家了,一共就两个碗,好做活招牌,你这人……真坏。”
“我是诚心想买……”干启笑着回头,透过宝珠的肩头,正看到赵老三在聚精会神地看拍卖图录,他伸头过去一看,是一只唐三彩。
他忽然想起来,前两天他问宝珠,如果当初不认识自己,找谁去骗李营,宝珠绊子都不打的说:“当然是赵老三,他都不用培训,完全本色演出。”他自己当时不太明白,现在看来,的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