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梁景说:“你们这群人不是微服东巡体察民意么?届时可以自己去看看。”
顾歧取了梁景绘制的图纸,回了住处。
他唤醒了顾盈,将所见所闻一并说了,顾盈细细思忖,披衣而起,点了灯烛,指着那图纸道:“奇了,此处距离济川不远,我记得锦嫔是济川人。”
“荣王已经去查了,很快会有结果的。”顾歧道。
“你信荣王?”顾盈反问道。
顾歧沉默少倾,道:“我觉得荣王在这些事上姑且还算可信。”
“罢了。”顾盈看不出喜怒道:“明日再说吧。”
在小镇稍作休整,苏敛替荣王妃和锦嫔诊了平安脉,确认无事,一行人便启程继续往东。
突然少了荣王一人同行,除却荣王妃深感不安,皇后亦是担忧道:“既不能暴露了身份,还要查明事实真相,行湛这事怕是不好办啊。”
太后道:“就是因为难办,才特意交托给行湛,这是对行湛的信任,你做母亲的应该感到骄傲才是。”
一行人沿着漓江而走,行半月,旅途顺坦,皇帝估摸着行程道:“咱们是不是快到济川了?”
皇后道:“是的,妾身记得济川是锦嫔的故乡。”
“嗯。”皇帝道:“锦嫔可以还乡见亲,顺便可以还送子娘娘一愿。”
锦嫔闻得要还乡,又惊又喜,但随后忧愁起来。
“也不知道父亲治理民生如何,皇上去的突然,若是治理欠妥,惹了皇上不高兴可怎么是好?”她在颠簸的马车中愁容满面。
“娘娘莫忧心。”贴身的婢女轻声道:“咱们这儿还有个锦囊呢。”
说罢,她自袖中递出一物。
锦嫔眸光一闪,悄悄接过那锦囊,从中抽出一张纸条,阅后一惊,随后颤抖着手将纸条揉进掌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窃喜。
她抿唇笑道:“竟还留了这一手。”
“是娘娘慧眼识英雄。”那婢女小声道:“六殿下在宫中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原是藏珠纳玉呢。”
“管他是珠是玉。”锦嫔冷冷道:“咱们不过借他的手扫除荣王和七殿下,那两个人才是我腹中皇子的劲敌。”说罢,她轻轻抚摸着腹部:“六殿下嘛,来日方长。”
“那奴婢现在就去找郎总管。”那婢女道。
“嗯。”锦嫔眼珠子一转道:“你隐晦些,就说本宫要补身子,所以想喝乳鸽汤。”
那婢女一低头应了,便撩开帘子下了车。
☆、第六十章
天有不测风云, 去济川的途中一行人遇上了塌方, 不得不变道而行。
可偏生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天黑路难行,两个孕妇更是经不起颠簸, 皇帝临时决定在野外驻扎了下来。
除了苏敛和白子楚, 妇人们都不大愿意下车, 便裹着衣裳宿在车马上。
剩余众人下车在郊外生了火,仲林自请去猎些动物果腹, 皇帝准了, 仲林便带着秦韫一同去了。
皇帝负手了望这茫茫荒野, 迎着风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陛下!微臣不知那是瘟疫!微臣只以为是寻常风寒, 若微臣知晓那是瘟疫,无论如何也不会带着他们进城的!!”
“苏靖舟, 你当朕是傻子吗?你若蒙在鼓里, 为何与他们同吃同睡半月有余却毫发无损!”
“陛下,苏靖舟包藏祸心, 也许早就通敌,此番引疫病入营,为的就是让我周朝军队功亏一篑!”
“陛下!苏靖舟与北蛮私通的书信被拦截!证据确凿!苏靖舟其心可诛啊陛下!”
“陛下,微臣赤胆忠心, 莫须有的事, 微臣不会承认,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还望陛下莫要问罪微臣的妻女。”
“陛下, 苏靖舟这是心虚了,断不可轻饶啊!”
“陛下,苏靖舟功高震主,不能放虎归山啊!”
“陛下!!”
一阵阵嘶声呐喊逼得他气血翻涌,怒不可遏,下达了无可挽回的圣旨。
手起刀落,血肉断裂的动静依稀回荡在耳边,皇帝猛地一僵,似乎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凉的彻骨。
“老爷。”
背后有人细声喊了他。
皇帝回眸,背着火光,苏敛正静静的看着他。
一阵恍惚和空白闪过皇帝的脸孔,他复又咳了两声,冷风灌入肺腑,心肺紧缩着刺痛。
“我煮了姜汤,加了几味药材不至于太上火,老爷去喝些吧。”苏敛说:“站在风口着了凉就不好了。”
皇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到底是巧合还是因果报应?
皇帝竭力平复着心绪,点点头,走过去,与苏敛抆肩而过时,他伸手拍了拍苏敛的头。
姜汤沸腾,白子楚用长柄的勺搅动着,顾歧在一旁举了碗,忽的“嘶”一声,滚烫的热汤飞溅出来,落在他的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