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眼一瞪,骂道:“过得还行?真是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偷偷拿了府里一千多两白银去用,都只是‘过得还行’,那要怎样才算过得很好?是不是整个燕州的赋税都紧着你挥霍了你就满意了啊?”
持盈马上斥道:“小秋!住嘴,怎么跟王爷说话呢?”
负责库房守备的几名亲兵这才明白出了什么事,全都吓得磕头不断,高呼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小的们失职,没有看好库房,求夫人饶命!”
崔祥一脸莫名:“怎么了?”
“怀佑,二嫂问你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二嫂,”持盈看他模样无辜,还以为是弄错了,谨慎起见,决定先问问他,听他亲口说,“王府库房里少了一千三百多两银子,你可知道去了哪里?”
崔祥脱口回答:“是我叫人去拿的,怎么?”
持盈眼前一黑,险些要晕过去,崔祥竟然毫不迟疑地就承认了,半点也看不出羞愧,简直是坦然之至!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小秋就在旁边,见她抬手扶额,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将人扶住。
持盈一手按着心口急喘,挣扎着问:“你把钱……都花到了什么地方去?”
崔祥没有立刻回答,又看了一眼钟绿娉,然后说:“买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送给钟妹妹了,二嫂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她。”
持盈几乎是要被气得昏死过去了,话也说不出来,钟绿娉一手不断抚着她的后背,见她半天都缓不过来,又是气又是急,一跺脚站了起来:“你——!你还嫌把姐姐气得不够吗?不值钱的东西,你送来给我的那些东西哪一件不是价格不菲?你竟还说得出这种话。”
崔祥淡淡一笑:“你要真觉得价格不菲,又怎么会完全瞧不上眼,理也不理会我?”
这回连钟绿娉也险些给他气死了,一手抚着持盈的背,一手指着他:“你你你——”
管家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七爷,您要买礼物送表姑娘,不是不可以,可您也要同老仆打个招呼啊,怎能不声不响就把银子拿走了,还拿走了这么多!这可都是燕州军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呐!”
“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了?”崔祥非但没有愧疚之心,反而回头就呵斥起了管家,“这里是武王府,本王二哥的家,几时轮到你在做主了?”
管家张口结舌,摊着双手,简直是无言以对。
126、动了胎气
崔祥几乎要把房中所有人都给气死了,自己还没察觉到,兀自说着自以为在理的话:“这儿是武王府,本王是武王的亲弟弟,用他库房里一点钱怎么了?不可以?还要同你打招呼?你算个什么东西?”
管家两眼突出,张口结舌,险些晕倒。
“闭嘴!”持盈好容易缓过来些,却差点又被他气得吐血,“怀佑,你可知道王府库房里的钱是留着做大事的!你招呼也不打就拿走,你——就算管家是个仆人,你是半个主子,需要用钱的时候不需要和他说,至少也得和我说一声吧,啊?我是你二嫂啊!”
账房先生此刻也慌不迭地磕头:“夫人恕罪!静王爷说要用银子,小的本是觉得应该禀报夫人一声,可静王爷说这点小事不必惊动夫人,也不需要登账,几次入库房都不让小的跟着,小的以为只是拿了几贯钱出去花用,却不知王爷竟……竟……小的该死!请夫人恕罪!”
崔祥沉默了一下,仍然不觉得自己错了:“拿了就拿了,又没多少钱,二嫂何必这么小气。”
持盈怒极反笑,声音足足提高了一倍:“我小气?我小气?!崔怀佑!你二哥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是被抄了家的,你不是不知道吧!我们还没走到甘州就快要没有饭吃了!燕州偏僻荒凉,为了让所有人都吃饱肚子,百里先生跋山涉水去东阊买米!杨将军冒着大雪带人上山打猎!刚一开春,曹将军就带着人下地种田,雪水得有多冷啊!你知不知道!”
小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哭起来:“夫人!夫人你可不能这么激动啊!万一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才说着,持盈就一手按着腹部瘫软下去,钟绿娉吓得大叫:“姐姐!姐姐你怎么样?姐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管家还没顺过气来,一名亲兵飞奔着去请大夫了。
一个时辰后,持盈喝了安胎药睡下,小秋付了银子,将大夫好生送走,主院的堂屋里只剩那一群失职的亲兵和管家,还有坐在椅子里发呆的崔祥。
钟绿娉将持盈安顿好,又交代奶娘别让小崔娴过去吵了她休息,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堂屋。
管家一见她来就忙迎上去:“表姑娘!夫人她没事吧?”
“大夫看过说是怒极攻心,动了胎气,药已经喝了,人也睡了,想来是不会有事,”钟绿娉温言安慰过了管家,又走到崔祥面前,“静王爷。”
崔祥到这时终于觉得自己闯祸了,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躲躲闪闪。
钟绿娉二话不说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啪”的一声,在这安静的堂屋里简直如平地一声雷,把正要迈过门槛的小秋也给吓了一跳。
崔祥呆呆地看着她,完全被打懵了,连自个儿脸颊也忘了摸。
“这一耳光是替王爷打的,”钟绿娉脸色阴沉,姣好的面容此刻看起来也有几分凶狠,显然是被气狠了,“在整个燕州人人勤俭自强的时候,你好吃懒做也就罢了,还擅自挪用王府库房里的银钱,花在一些风花雪月的地方,被夫人发现了非但不知悔改,还辱骂管家,把夫人气得动了胎气,现在王爷不在,你还有得好日子过,等王爷回来了,看是我的巴掌疼还是王爷的巴掌疼。”
崔祥这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挨了耳光,手抚上半边脸颊,短短一会儿竟是已经红肿起来。
钟绿娉到底是将门女子,虽不如父兄能骑马打仗,想必幼时也曾习武强身,那一耳光甩过去,力道比男子也差不了多少,若不是还留有余力,以崔祥的体质,怕是要被打得嘴角流血。
“钟妹妹……绿娉,你……你打我?”崔祥只觉一颗脆弱的少男之心瞬间碎成了千万片,几乎万念俱灰。
钟绿娉哪里还理他,转头又去对管家说:“方伯,七王爷送我那些东西我都没敢动,全收在箱子里,明日烦请你派人过来拿去,能退的退了,不能退的看想法子卖了,缺的部分我想办法填补上,姐姐问起了就说没有少,知道吗?”
管家满心歉意,连连道:“这怎么使得,库房里的钱没声没息地就被拿走了,是老仆失察,怎好让表姑娘来补这缺,还是老仆自己来……”
钟绿娉摘了自己耳坠子,想想又把腕上的一只玉镯也摘了下来,一并塞给他:“这些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你尽力卖吧,再不济,我的绣功也还凑合,做点手帕香囊什么的叫人拿去卖,积少成多,总能补上的。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要是早点告诉姐姐,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管家几乎要哭出来:“不敢劳表姑娘做针线,剩下的老仆去想办法!”几个亲兵也纷纷解囊,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往管家怀里塞。
失恋的崔祥被晾在一旁,像棵无人问津的野草。
数日后崔绎回到了燕州府,怀孕的喜讯还没听到就先听到了持盈动了胎气的事,险些气炸了肺,当即把包括百里赞在内有辜的无辜的人全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心急如焚地直奔卧房。
崔祥没敢出门去迎接,听了小厮传回来的话,吓得脸色惨白,到处找白绫要上吊,还是房里的小厮死死拖住,才没有又闹出什么事来。
而主院那边,崔绎拉着持盈的手坐在床边,反反复复确认了她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大夫说最好再静养几日,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小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那天事情的始末,说到钟绿娉甩的耳刮子时,崔绎怒道:“打得好!怀佑这小子,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还以为自己是家财万贯的王爷不成?大伙儿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他挥霍起来倒是眼皮都不眨一下,不叫他吃点苦头以后真不知还要闹出什么大事来。”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想再去给弟弟一点“苦头”,还好持盈拉住了他:“怀佑年纪小,又是先帝的幼子,自小备受宠爱,难免会有点不懂事,钟妹妹那一记耳光已经足够了,我想他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王爷就别同他生气了。”
崔绎叹气不止:“年纪小年纪小,论起来你比他还要小些,这么不成器的家伙。”
持盈笑了,打趣地道:“是哦,我是女子,女子向来成熟早,王爷怎不想想自己十八九岁时候,能比怀佑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