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胜家殉城
二十一日夜,柴田胜家带领着不足一百人马悄悄返回北庄城,这副情景全被茶茶看在了眼里。当然,她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愕。
这次的战事毫无胜机,从一开始就十分明了。尽管如此,茶茶依然期待胜家会在某处给秀吉沉重的打击。现在看来,这个愿望终也没有实现,胜家已狼狈地逃回来了。修理终究比不上生父浅井长政公啊……这并非仅仅出於对父亲的思慕,还出於茶茶争强好胜的性情。
继父明知必败无疑,却为了面子硬着头皮出击,这也罢了。如死在战场上,算是赚取了名声,可是现在,他竟然不顾廉耻,偷偷地逃了回来,茶茶深以为耻。若是生父,必定坚决地自尽,决不会忍受这种屈辱。
早晨起床后,茶茶若无其事地去探望母亲。令人意外的是,母亲仍然跟往常一样,洗漱,梳妆,按部就班,看不出半点慌乱。这样一来,茶茶对胜家就更是鄙视了。
长政不愧一个勇於为武士的荣誉而死的男子汉,他丝毫没有为难妻子的念头。可是眼前的胜家却不一样,从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想帮助妻子的迹象。对别人似也是如此。胜家刚一回城,便立刻将剩下的家臣集合,看来他是想把所有人都带上不归路。可即使把幼童和老人都集中起来,恐也不足三千人了。胜败已经无须赘言。
尽管如此,胜家还是要作最后的抵杭,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荣耀,那么,荣耀是多么残忍的东西,它会把所有人都拖向灭亡。胜家所谓的为荣誉而战,就等於让所有的人都去死。而面对这种毫无意义的战争,母亲却唯命是从。对此,茶茶深感惋惜。
茶茶到母亲房间探视完毕,回到了自己房里,然后,立刻把妹妹高姬和达姬叫到面前。「阿高,阿达,你们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知道。姐姐说的是父亲很晚回城的事。」最小的达姬小心翼翼道。平时非常谨慎,从来不多说话的达姬,今晨似乎有些兴奋。
「对。看来这次继父是吃了败仗,狼狈地逃了回来,因此……」茶茶故意指着窗外让达姬看。一阵阵清风从外面吹进来。「这些城镇,这些城池,还有所有的人,马上都要灭亡了。就这样结束了。」
达姬沉默无语。她在耐心地等待姐姐要说的话。
「你们明白吗,无论在胜家的身上发生什么,我们姐妹三人都要从这座城逃走。当然,到底怎么逃,只是我们一起逃走,还是带上母亲,我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茶茶一边说,一边面色凝重地盯着高姬和达姬。
「你们知道吗,继父逃命回来,却把那么多家臣和武士的性命扔在了战场上。而且,昨天晚上召开了军事会议。你们看,前门和后门,那么多武士源源不断地涌进城来。上至六十多岁的花甲老人,下至十一二岁尚不懂世事的顽童,都扛枪着甲来了……」
听茶茶这么一说,高姬和达姬从三层的窗户往外观看。太阳刚刚出来,温暖的阳光洒在城里。透过树叶缝隙望去,一条条白亮亮的道路围绕在城四周,路上的人络绎不绝。
「你们都看见了吧,把这些人叫进城来干什么?不消说,肯定是来守城的。可是,能守得住吗?顶多三千人。而筑前大人的军队起码有三万,甚至五万……」
「看来,他们是要与城共存亡了……」
「因此我痛恨这个修理。为何他不死在战扬上,还有脸回来,非把老人和孩子的性命也搭上?权六郎没有回来,佐久间玄蕃也没有回来,唯有他一个人逃了回来……」说到这里,茶茶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们明白吗,继父已经身处困境,我们当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母亲死於战火?阿高,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此时高姬已快要哭出来了。「这么说,已无一丝胜利的指望了?」
「你看有这种指望吗?不到三千人,守外城都不够,别说二道城、三道城了。一旦敌人在周围放火,整座城立刻灰飞烟灭。」
高姬整个身子瑟瑟发抖。「一定得救母亲!」她眼巴巴地望着姐姐,「姐姐,你得想个办法救出母亲。」
「阿达,你呢?」达姬并不像高姬那样浑身发抖。她翘起圆圆的下颌,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我……我想听母亲的……」
「听母亲的?」
「如果母亲下了决心……」
「母亲的决心就是与此城同归於尽……你也要陪着母亲去死?」
「是。」达姬点点头。近来,她眉稍眼角已显成熟,有一种坚毅之色。
「我想母亲一定非常不愿见到筑前守,听说筑前守对母亲垂涎已久。一旦苟活,母亲将被迫再嫁。我绝不能眼看着母亲被……我要陪着母亲赴死。」
「你说什么?」茶茶一下子转过身,惊异地瞪着达姬,「我们明明是在商量如何救出母亲,怎么连你也搭进去了?我绝不答应!否则,我们还商量什么?阿达你不要胡来。」
看到姐姐愤怒的表情,达姬却显示出了一个十四岁女子少有的慎重,她垂目盯着膝盖,自言自语:「人,未必只有活着才会幸福。」
「这只是弱者面对不幸的屈服。阿达,人啊,是为了活着才来到这个世上的。所以,无论遇到什么,都应该努力活下去,紧紧抓住幸福才是。」茶茶对着达姬又是一阵教训。
达姬抬起头,「如果筑前守逼迫母亲从了他……你还要母亲活下去吗?」
「你的结论下得为时过早了。首先要保住性命,才能想不用屈服就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商量的不是让你去死,而是如何把决意去死的母亲拉回来。我的心都碎了,阿达,你却在这里捣乱。」
达姬有气无力地低下了头,「姐姐说还有更好的办法,到底是什幺?」
「哦,如没有办法,我能把你俩叫来商量吗?我只是先问问你们的心思而已。」
「那么,姐姐快把你的主意说出来。」
妹妹一催,茶茶咂咂舌,看了看四周。「咱们三人一起去劝母亲逃走。」
「要是母亲听不进去呢?」
「若是听不进去,我们三个就和母亲,与这座城一起……」
「哎,这是姐姐的真心?」
茶茶使劲地点点头。她横眉竖目,全身透出永不服输的倔犟。「凭什么?谁愿为那个不知廉耻、灰溜溜逃回来的修理去死?如跟母亲说,我们三人愿意陪着她一起赴死,母亲必於心不忍,会跟着我们一起逃走。母亲一逃,自然会落到筑前守手里,到时,我自有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
「我会代母亲说服筑前守。我会诘问他,『像筑前大人这样的大人物,怎能玷污右府妹妹的贞洁名声呢?难道不怕世人耻笑吗?』」
「筑前守定能听得进去?」高姬在一旁插了一句,「我听说,筑前守是个非常执着的人,他若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你在说些什么呀!」茶茶脸色苍白,苦笑,「人都有弱点。我听说他比常人更加珍视名誉。如我告诉他,让母亲保持贞洁,是显示他的器量,我敢断言,他绝不会胡来。这事就交给我好了。」
「那么,阿达,咱们三人一起去劝劝母亲吧。」
达姬沉思了一会儿,痛快地点了点头。茶茶皱起眉毛,催促着二人。
阿市一直獃獃地望着护城河对面的大路。
去年冬天,这里还是一座白魔肆虐的城。今日,已是一个掩映在浓绿之中的小城,风从足羽川吹过来,带来了丝丝凉意。从大清早起就三三两两进入城里的人影,此时终於看不见了,只有那漫天的尘土不时在白晃晃的路上飞扬。天空一片碧蓝,唯右面的金比罗岳和国见岳的山顶飘着淡淡的薄云。这座城不久就要陷落了!
城下连绵的屋檐掩映在望不尽的绿色中,形成一片碧绿的海。住在屋里的人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筑前的军队涌进之后,必定先在城下纵火。一旦防守一方决意死守,进攻的一方必首先焚烧城池,这已是战争的常识了。那时,慌乱的人群定会在大火之中哭号震天,极其悲惨。一想到这些,阿市就觉自己罪孽深重,好像是她害了那些无辜的生灵。
小谷城陷落的时候,就是这种光景,这一次,她不得不再次经历地狱之火。虽说如此,阿市所能做的,却只是死在这里。
曾经有谣传说,北陆是她兄长信长杀人最多的地方。倘若如此,她真想死在这里,为她自己,也为兄长减少一点罪孽。
阿市斜靠在面南而设的栏杆上,一直思索着——不想让她死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昨夜刚刚摸回城来的丈夫胜家,另二个则是女儿茶茶,两个人都非常执拗。
天还未亮,胜家就已经严峻地跟她说了:「事情有变,你必须逃出这座城。」
阿市笑了。
「不如我的家臣忠烈,我觉得很可耻。现在我打算把这座城当作棺椁,你却不该也钻进这口棺材。」不仅胜家激动地劝说她,茶茶一有机会也对她说:胜家败北之时,就是她赴死之日。
当然,阿市并不会因为二人的劝说就轻易改变决心,可是,这个世上竟然有两个人努力想使她活下去,她已经很宽慰了。
胜家也是一样,阿市非常清楚,他根本不会把秀吉当作对手,只是一笑置之。她突然预感到茶茶会过来。来之后,女儿会说些什么呢?
此时,侍女来报:「夫人,小姐们来了。」
阿市听了,警觉地看向屋内。只见三个女儿并排站在绘着夕阳远山的隔扇前面,阿市的眼睛尚不能很快适应屋内的黑暗,每个女儿的脸看上去都很黯淡。
「母亲,我们有事来求您。」茶茶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明显不同,舒缓和气。
阿市早就料到,女儿们冲早会一起过来,会说些什么,她也猜到了。她本以为茶茶的话会尖酸刻薄、慷慨激昂,可是没想到,女儿的声音却异常舒缓。阿市松了一口气。「哦,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想让人去叫你们呢。」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侍女。「你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不消说,阿市已备好遗物了。
不大工夫,侍女捧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柄短剑和一个小小的药盒。一看见这些,茶茶轻轾地笑了,「母亲,这些东西已经没用了,我们不要。」
「茶茶,你怎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茶茶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妹妹,二人也笑着相互点头。
「母亲,我们三个人都想错了,请母亲原谅。」
「什么?」
「我们终於明白母亲想在这里尽大义的心思了。」
阿市听了深感奇怪。「你们明白了母亲的心思?」
「是。如果母亲离开这里,那将是再次受辱。不仅母亲,已故右府大人,还有故去的父亲,他们的英名都将遭到玷污。因此,我们……」茶茶又一次回头看看两个妹妹,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既然你们明白母亲的心思,究竟想怎么办?」
「我们不会阻止母亲。我们也想陪伴母亲走完最后一程。所以,请母亲原谅我们此前的错误。」说着,茶茶规规矩矩地伏在了地上,两个妹妹也学着姐姐的样子。
阿市听了,不禁哑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茶茶明察秋毫的反语,她还以为这是女儿们的真实想法。
茶茶确信母亲现在一定甚是狼狈,便若无其事地把盒子还给她。「我们已经反覆商量过了。难为情的是,只有阿达最是看得开。我们三人愿意一起陪伴在母亲的身边,永远都不分开。城池陷落的时候,想必母亲也会拿起刀与敌人战斗。我们也……」
阿市一听,非常后悔,既然茶茶已经说了出来,自己再说什么,她也不会后退了。不行,得赶紧想个主意!阿市不住地眨眼,以掩饰内心的慌乱。当她无意间把目光转向窗外的时候,发觉有些异样。大概是西南一带的花厅,那里浓烟翻滚,火光冲天,不知是狼烟还是有人纵火。「看,看那边!」
三个女儿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顺着阿市手指的方向看去。战火逼进的速度比母女可悲的谈判还快,眨眼间已经烧到北庄来了,走廊里已听见了慌乱的脚步声。
「报告夫人。」一名侍卫飞奔而来,盔甲铿锵作响,是和胜家一起出生入死、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小岛若狭。他顾不上礼节,径直推开隔扇,跪伏在地上,声如洪钟禀道:「主公吩咐,请夫人和小姐即刻出城,请收拾一下。」
「若狭大人,西南燃起的黑烟……」
「是敌人放火。请夫人莫要担心。现在,前田大人已经派来了使者,说如有逃生的家眷,请从干门放行,门外早已派人在那里守护了。估计决战会在今夜到明日间开始,万请夫人小姐们在傍晚之前离开。请速速收拾行装。」说完,若狭就要离去。
阿市慌忙叫住了他:「若狭大人,我还有一事想问。」
「夫人只管问。」
「除了我们之外,这座城里肯定还有一些要逃命的人,能否请您把他们也带到这里?」
「是些什么人?」
「前田大人的女儿在这里做人质,还有柴田大人年幼的女儿们,请您把她们都带过来,我要带着她们一起离去。」
若狭听了,不禁一愣。胜家早就告诉他,即使浅井长政的三个女儿都会逃走,估计阿市也不愿逃走。因此,他既感到意外,又很是理解。阿市到底还是愿意逃命去了,不仅如此,她连胜家庶出的两个女儿胜姬和政姬也想带走……
这真是有点微妙。胜家从没想过让亲生女儿逃命——连右府大人的妹妹都殉死了,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因而,如果阿市愿意逃走,胜家的两个亲生女儿也就得救了。若狭松了一口气。「明白,在下一定把她们给夫人带来。」
「有劳大人了。」阿市放下心来,「茶茶,你都听到了,我也和你们一起出逃,和修理大人的亲生女儿们,还有前田的女儿一起逃走……你们赶紧去收拾行装。」
这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听到母亲的承诺,茶茶心中怦怦直跳。如果只有母亲一人出逃,可能令人将信将疑。当听到母亲要带着前田家的人质,还有胜家庶出的女儿一起出逃,茶茶信以为真了。是义理还是体面让母亲动了心?
「阿胜和阿政也和我们一起走?」
「对。修理大人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他也希望女儿逃命啊。」
「我们也和母亲一起逃命吧,阿高、阿达?」
「赶紧去收拾。」
大概是枪声把她们二人吓慌了,两个妹妹已完全忘记了和姐姐商量好的话,直刻站起身来。阿市让女儿们分别把遗物带在身上,自己也去收拾东西了。
此时,城内的气氛已经骤变。
和茶茶预想的一样,在胜家的指挥下,所有人都撤离外城,守在了二道城和三道城。城中的老者、妇孺和外城的士兵家眷全都疏散到了城外。士兵们都留了下来,他们的妻子儿女,则多少分发了一些金银,委托亲戚们帮着疏散到安全地带。
日暮时分,最初在西南方燃烧起来的火焰,已经蔓延到十几处,熊熊的火光把落日后的天空映衬得分外迷人。太阳已经落山,二道城、三道城内的人们依然忙得团团转。有的在搬运防枪弹的竹捆,有的在紧闭的大门内打夯,有的在准备篝火用的木柴,还有的在忙着烧火做饭……
当小岛若狭和中村文荷斋把扎着绑腿、脚穿草鞋、头戴斗笠的胜家之女和利家之女带到阿市的房间,屋内已是漆黑一片了。「夫人,按照您的吩咐,我把她们全带来了。文荷斋会护送你们到干门。赶紧出发吧……」
说话间,阿市和三个女儿都倚在薄暮中的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冲天的火焰出神。
「另,主公嘱咐说,今后恐再也见不着面了,请夫人坚强地活下去。」
「唉,请代我向大人致意。」
「夫人请放心。估计前田派来的人已经到达干门了。请恕在下就此告辞。」
「保重……」
「保重。」
「孩子们,快,快跟在中村大人身后。」阿市话音刚落,女儿们早已围在了文荷斋的身边,走到了廊下。人喊马嘶不时从四处传来。大家急匆匆地下楼,齐齐拥到黑黢黢的院子里。
胜家正在二道城用榻榻米搭建成的厅里,指挥着将士守城。
「主公,夫人和小姐们都已平安离去了。」
胜家看都没看小岛若狭一眼,只点了点头。突然,他的心头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孤独: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竟然还期望夫人会留下来陪我……尽管三千名士兵留在城里,与他同仇敌忾,浴血奋战,可是此时胜家眼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若狭,你去天守阁下堆好柴草。」
「天守阁下?」
「这样可以随时准备点火。最好把火药也装好。明白吗?」
「明白!」若狭回答一声,抬起头来,痛苦地望着胜家那白花花的眉毛。
「在破城的时候点火?」
胜家决然点点头。「我总不至於把首级送给他们。点火的时候,我会再次通知你。」
「遵命。在下就去准备。」
「哦,你等一下。」
「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估计今晚筑前的主力不会来。因此,准备完毕后,你去把储藏的美酒拿出来,全部分给将士们喝。」
「遵命。」
「点心之类的东西,也不要再吝惜了,都拿出来,所有的酒肴,都犒赏大家。」
待若狭离去之后,胜家有气无力地伏在了桌案上。若是阿市在身边,他还可以打起精神,最后给秀吉制造些麻烦。现在阿市走了,他也似突然厌倦了一切。已让该逃命的都平安逃脱,他心底只剩下失落。
一瞬间,死亡的感觉袭遍了全身,就连他历来执着追求的荣誉,光芒都变得暗淡。或许,他的荣誉是专门给阿市看的吧。如是这样,胜家还是个男人吗,岂不成了一个天真的顽童?
从一出生就只为征战的男人,到了临终,所剩下的竟然只有懦弱、懒惰和疲劳。胜家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是他的侍卫。一股饭团的香气扑鼻而来。脚步声到了他身边,戛然而止。「大人,醒一醒,该用饭了。」
胜家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惊呆了:恭恭敬敬地伏在面前,手里端着一盘饭团的,竟然是阿市!胜家以为看花了眼,慌忙闭了闭眼睛,还以为是在做梦。她明明已经和女儿们离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人,您心情不好吗?」胜家猛地睁大眼睛,该不是何种鬼怪要来窥探他的心思……
「啊呀,大人的脸色甚是可怕!」
「这难道是真的吗?真的是你,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