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哥,你去了好久哩!」
「怪只怪这茶里的学问实在太大了,不是惦记着你们,怕现在还说不完哪!」
细一留心,我便察觉出来,宁馨的大丫鬟小红就是宫里的线人,内院只有她才能接触到外人,那个经常上门推销胭脂水粉、鲜花水果的王大娘应该就是她的联络人,只是回忆她的行动,却不像是在有意刺探情报。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她在身旁,我只好把肚子里的品茶知识一股脑地倒出来,权当去唐家的收获。
在没收服她之前,唯有限制她与同伙的见面次数,趁着三女把话题从茶转移到胭脂水粉上的机会,我说起了同升和在跨车衚衕的工程。
「相公在沈篱子修建豪宅,和同升和在跨车建分号,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买卖,他老板倪远方总该给相公点面子,同心堂的贡品胭脂虽然产量少,可给你们弄出来几盒倒不太难。」随后说了一番四大衚衕眼下的热闹景象。
沈篱子衚衕是我和宁馨一起去买下的,宁馨对那儿自然抱有极大的热情,问东问西,差点就把我和蒋冲挪用工匠的事情都问了出来。
而听到宝悦坊的名字,解雨也来了兴趣,她和宁馨都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这方面两人倒是颇有共同语言,一问一答的,渐渐热络起来。
小红替宁馨梳理完辫子,就听有丫鬟喊她整理院子里的花草,她应了一声去了。
魏柔见我神情微有变化,小手悄悄搭在我腿上,小声问道:「相公可有心事?」
「雨儿来京仅仅一天,官家已经知道了。」
魏解宁三女都是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解雨乌亮眸子转了几转,沈吟道:「这么说,咱们身边…」
「是小红。」宁馨怯怯望了我一眼,小声道:「三哥,她早就是我代王府的人,传出去的每一份情报都事先和我商量过。像陆姐姐会武的事情,就没报上去哪!」
怪不得她的行为不像个线人,原来被人收买了!我心里一阵轻松,脸上却严肃起来。
「三哥…」「相公…」「亲哥哥…」「亲达达…」
知道我生气,宁馨便腻在我身上一声一声地讨好:「大哥临走才交待,人家也是才知道的嘛!大哥还说等大家都熟悉了,小红她不会担心新主子对她不好了,再把她的身份告诉你;否则,一旦你觉得别扭,打发她回大同,好多京城里的事儿就瞒不住了,人家和三哥的事儿就悬了。再说,三哥也没什么好瞒着皇帝哥哥的嘛!」
「那是你大哥吓唬你!再说,你现在可是王门宁氏,凡事怎好隐瞒相公!」
听宁馨这么说,我倒不好乱发脾气,只好搬出家法,训斥了她一番,想来充耀也是怕小红无缘无故被我打发回去,连带白牡丹的事儿也败露了。
心里却暗自苦笑,宁馨啊宁馨,你哪里知道,你三哥可是有许多事情瞒着你那皇帝哥哥的呀!
宁馨自知理亏,便百般撒娇讨好。耳鬓厮磨软语央求之下,我消了气,可独角龙王却生起气来。
宁馨感应出来,身子也渐渐火热。可她毕竟年少,虽是情动,白昼宣淫的事儿她还一时还做不出来,轻轻捻了我一把,笑着跳开。
我看看时辰也该去刑部了,便放她一马。
宁馨遂去东耳房替我去取长衫,解雨则说有几味药要我替她买来,问她怎么了,她却含羞不语,只道我买来就是,说着也去了书房找笔墨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魏柔。
「相公,上午琴弦断了两根,顺便帮贱妾买回来…」魏柔边替我整理头发边道。
我一怔,魏柔眼下的琴技已经大为可观,不是心神不宁的话,琴弦即便会断,也不会连断两根。
回首望去,没有了旁人,她脸上果然有丝焦虑不安。
「阿柔,出什么事儿了?」我忙问道,心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没什么了…」魏柔眼中陡然飞过一丝扭捏,可在我灼灼目光下,她脸上的焦虑却越发明显,似乎是无意识地瞥了耳房一眼后,她目光一垂,细声道:「相公,都过四天了,这个月、这个月…还没来…」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不由噗哧一笑:「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怕的,嫁人生宝宝…」
「相公!」魏柔急得连忙摀住我的嘴,似乎生怕解雨和宁馨听到:
「贱妾都急死了,相公还笑!」
见她真着急了,我心中便有些明白。她是个孤儿,是隐湖把她抚养大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份感情都无法割舍。
虽然鹿灵犀和她断绝了师徒关系,可就像我劝慰她的那样,她还可以把鹿灵犀当作母亲,这种母女之情甚至超越了师徒之情。
没得到鹿灵犀的认可就失身於我,她心里已经有点歉疚,如果再怀了身子,她怕是更无颜面对自己的恩师兼心目中的母亲了。
「难道真怀孕了?没理由啊?」
我心下奇怪,虽然自松江一战,魏柔便落下了经期绵长淋漓不断的病根,但日子似乎尚准,超过四天确实可疑。
不过她身子窍弱,不堪挞伐,这十天若有欢好,种子最后都是播撒在了宁馨身子里,照理说她不应该怀孕。
疑惑间猛然想起解雨说过,女子一旦破身,生理心理都要发生巨大的变化,或许魏柔就是生理发生变化了吧!
「再等两天,还不来,相公就抛开京城一切,去跟你师傅负荆请罪,承认相公和师傅一样,输给你师门了;再求她老人家大发慈悲,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来做媳妇。」
魏柔的身子猛然一震,眼中蓦地闪过一道耀眼光华,霎那间散发出的强大气势,让眼前小家碧玉的陆昕突然幻化成了灵隐寺中那个明霜如冰、白衣似雪、傲视江湖的谪仙魏柔,我心头竟似被突然压上了一块巨石,呼吸顿觉一窒。
定下心神再看,魏柔还是陆昕,只是脸上的忧愁却云像被风吹散了似的,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