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湖上驶了好一阵,经过了一处芦苇荡后拐了个弯才慢慢的停靠下来。
这又是一个苗寨,不过让人感觉很是奇怪,因为这个寨子一切都太新了。不似那些长年累月代代居住的寨子那般老旧,这里的吊脚楼连竹子都是崭新的,码头上铺的青石板也是新的,看起来似是匆忙搭建一样。
那年轻人朝张百林善意的一笑,立刻带着头朝寨子里走去。
张百林一路上到处看着,越看越是奇怪,这寨子里没多少老人和妇女,行走的几乎是强壮的青年。这些青年身上带的弯刀都很新,锻造的技术明显比普通的苗刀好。他们有的聚集在空地上练武,有的三五聚在一起过招,个个身手强壮明显有名师指点过,不是那种单纯靠身体强壮的苗家青年。
寨子的布局刚才乍一看还没什么,但细看之下竟然是以八卦阵的格局建造的,守内可以千挡万。苗家的人建寨子第一个想到的是栖息起居的方便,绝不会考虑得这么深远,这个寨子果然是新建的,看起来这设计还是出自汉人之手。
寨子里的小道就如迷宫一样难走,没人带的话很容易迷路,在古叔的带领下这才来到了最中央一处宽敞的吊脚楼前。这吊脚楼的样式有些奇怪,似乎是苗家的建筑但又带着汉家的风格和起居习惯,感觉有些别扭。
“亲家。”古叔到了这,面露温和的笑,喊出这一声的时候也很是开心。
“哈哈,孩子老爷来了。”门口的人通报一声,没多时就响起了一声爽朗之极的笑意。
门嘎吱的一下开了,一个一身素服却遮掩不住威严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身材挺拔,鹰眉剑目,走起路来是虎虎生风,每个步伐都是沉稳有力。
“亲家,走走,我看看我小外孙去。”古叔呵呵的一笑,立刻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一路板着脸的古叔还是第一次笑。
“属下拜见公爷。”张百林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立刻双膝贵地,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百林,你怎么来了,先进屋。”迎出来的人赫然是成国公杨举,他看见张百林微微的一楞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将二人迎进去后立刻命人将大门紧闭起来。(;)
这里是他深山里简易的别院,规模虽然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那样,可在这非常时期还能在苗家的地盘上建造这样奢华的起居。成国公一脉在这里的威望可想而知,杨举一路不言,带着二人径直的朝内院走去。
院内的一切都比较简单,比不得成国公府那么奢华,但对於一般的苗家而言这几乎和他们想象中的皇宫没有区别。古叔入了府后,立刻喊一个丫鬟带他去后院,随手还带了一些竹子编造的小玩意。
主事堂内,张百林战战兢兢又激动无比的坐在了侧位,看着古叔离去显得有几分疑惑。杨举立刻温和笑道:“老爷子是我的亲家,古家寨子和我成国公府是世亲,百年来联婚不断,早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咯。我有几位夫人都是苗家女,连我的生母都是苗人,算起来我这杨门国公还是苗家的女婿。”
“对了,听说国公爷喜添一孙丁,属下空手而来,实在是失礼啊。”张百林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憨厚的模样完全没了之前的拘谨。
“是啊,十四娶妻,虽是年幼,但先成家再立业也可。”杨举哈哈的笑着,和他聊起了家常:“我犬子娶的正是古叔的幼女,二人青梅竹马成了那好事,结果是腹中有子天赐之缘,这种当口不得不匆忙的为他们办了喜酒。那姑娘德行品端都不错,眼下条件有限没办法风光大办,倒是委屈了他们。”
“属下贺喜公爷了。”张百林赶紧起身作揖。
闲聊了几句后,杨举这才沉声的问:“百林,你我是自小的交情,眼下朝廷派你来当这倒霉的知府,恐怕不是我相求的话你早就被各族暴民碎屍万段。你也清楚眼下成国公府的境地很是尴尬,你既然冒险前来,想必是朝廷那边又出了什么变故?”
张百林本来就是出生於叙洲,幼年丧父,母亲靠给人洗衣裳拉扯他长大。后来经人介绍进了成国公府做了一个婆子,张百林也跟着母亲进了府当了个下人,老成国公在位的时候心善,看他机灵就让他陪着杨举兄弟一起读书当个书童。(;)
杨家没几个读得下书的孩子,反倒是张百林这在一旁伺候着反而学有所成,眼看着杨家的人接二连三的成婚。张百林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也不能寄人篱下,而对於读书人而言,博取功名那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张百林感恩成国公府的善待和收留,不过性子高傲的他还是辞别了老母毅然的上京赶考。老成国公本想把他留在府里当个幕僚,不过到底人各有志强留不得,当下了赠了他一大笔盘缠让他上京,并叮嘱他若是事遇不顺大可回来,他已可算是国公府下的半子。
张百林挥泪而去,发誓不混出个人样绝不回来。杨家大恩无以为报,他可不想再回来拖累人家,除非自己有了自己的前程能回报这份恩情,否则永生不踏入这叙洲的地界。
匆匆一别十数年,当年一起牙牙学语的人已是各有家室,老公爷是乘鹤西去,张家老母亦是几年前仙逝了。虽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这份交情还在,张百林到了叙洲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联系杨家。
他也不相信以成国公府在西南百年的威望会真的落於囚人阶下的下场,毕竟各族大乱是针对官府,成国公府在西南的声望还是不错的。百年来与各族通婚早有了理不乱的关系,光是这一点想必没谁会刻意的为难成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