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一边,张百林从怀里掏出了一件造形奇怪的木雕,压低了声音说:“劳烦小哥和古大叔通报一声,就说是叙洲府里的人来了。”
“你是古家寨子的人?”年轻人看了看那木雕,疑惑的问了一声。
“非也,在下是古大叔的客人。”张百林小心翼翼的说:“我与他乃是世交,他交代过想上山的时候只要把这东西给守山的人,自会有人带我去祠堂那找他。”
“你是汉人?”年轻人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眼里多少有了些警惕。
“是也,不过是友非敌。”张百林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说到底是文人酸气,说话总是这样文绉绉的人家看不出来才怪。只是这自幼读书养成的习惯很是难改,自己确实与这些慌蛮未开的异族差异甚大。
“和我来。”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其他人嘱咐了一声后带着张百林进了山。
大山九曲十八弯,山高林密感觉处处潮湿,时不时的可见一些苗族的人行走,或抗着竹子在林内行进,或是背着竹篓上山采药。带路的青年似乎在这一代还有些名声,过往的人虽然看着张百林有些困惑,不过还是主动的打了声招呼。
这一路走来,张百林是越看越心惊,这十万大山果然不是轻易打得了的。别的不说这些苗人间彼此沾亲带故,或多或少都是一起长大的交情,朝廷想从中把他们分化开来不太现实。
这些大山都只有容一辆马车经过的小路,而且都是那些比较崎岖的泥路,想大规模行军那是不可能的。每守住一个崖口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廷的兵马虽擅长长途的行军做战,可到了这里却无用武之地。
大军杀到,苗民只须退回山里就可与朝廷的大军周旋。山里有不少防守可用的胜地不说,他们的粮草就是这大山随处可取的野菜和走兽,朝廷想和他们打那种天长日久的消费战绝没有胜算。
更何况汉军里显有能在山间作战的,这里的地形不适合大军的展开不说,马皮到了这根本就跑不动。草丛林地里更不缺毒蛇毒虫,到了这光是这里气候的潮湿就足够让大军承受不住,更别提这些苗家人赤着脚在山林里行走的敏捷,那是汉军绝对无法比拟的优势。
天时,地利,人和。朝廷根本打不了,张百林恍惚之间,似乎已经看到了朝廷的军马在这惨败的那一幕。
走过山路,进入了一座低洼的山谷之中,眼前可见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高脚楼,几乎是清一色的竹子搭建,哪怕是想火攻也不太可能。寨子的一旁就是一片绵延的湖泊,湖泊上停靠着不少的小船,哪怕大军真打到这里,村民只须逃到湖上他们就奈何不得。
村里的苗民警惕性很高,一看到陌生的张百林都多看了几眼,不过再一看那带路的小年轻就没再多问,个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进了村,到了湖边的一间吊脚楼前,小年轻在梯子旁很是恭敬的用苗语喊了几声。楼上的大门紧闭着,没多一阵又用苗语问了他几句后,很是突然的响起了一阵汉语:“是姓张的那个汉人么?”
这句汉语听着口音有些奇怪,不过已经算不错了,张百林赶紧答应道:“是是,正是张某。”
门嘎吱的一声开了,一位六十左右的长者盘着头巾抽着旱烟。面上的皱纹有如刀刻,浑浊的眼里却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精光,他径直的下了楼朝湖边走去:“跟我来。”
小年轻礼貌的告辞一声就走了,张百林一看赶紧跟了上去。
这个老者就是传闻中的古叔, 在这寨子里是威望最高的老人,他走路的时候两边的乡民无不是尊敬的停下手里的活计和他打着招呼。而他只是点着头就走了,似乎也习惯了这种被人尊敬的日子。
古叔带着张百林到了湖边上了一条小船,立刻有个小年轻划着船朝着湖的深处荡去。
一叶方舟,清山绿水,这种和平才是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古叔坐在船头抽着旱烟,叭叭的几口后将烟杆在船头上敲了敲,嘶哑着声问:“姓张的客人,你该是叙洲新来的知府大人吧。”
古叔话音一落,划船的小年轻眼里凶光一闪,手里的船浆僵了一下,似乎是想去拔腰间那把锋利得吓人的弯刀。
“正是不才。”张百林吓出了一声的冷汗,这不会是带自己到湖里来杀人沉屍吧。古叔眉头一皱,用苗语唧唧喳喳的说了几声,小年轻立刻歉意的笑了笑继续划船。古叔这才疑惑的问道:“他倒是有交代过有你这么个人,所以我才和其他族人通气让他们别去找你麻烦。不过他说你没事是不会上门的,是不是汉家的官府那出了什么事?”“这,等我面见公爷再说吧。”张百林很是谨慎,打了个哈哈也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