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捋须,户部的事,他不太管,毕竟他要管的事太多了,何况这本就是李东阳的职责,刘健自是不会干涉的。
“噢,今岁这样的早?”刘健的话里也透出了惊讶。
李东阳的心情不是一般的愉快,笑道:“是啊,不但早,而且这一批押解来的粮,你猜一猜看,报上来的损耗是几何?”
刘健微笑,他极少看到李东阳卖关子,这自是大喜事了,便大胆的猜道:“不会是四成吧?”
四成的损耗,是极低的数目了,刘健记忆的最清楚的是,文皇帝在的时候,只有永乐九年南阳府打破这个记录,一时传为佳话。
李东阳笑着摇摇头:“再猜猜。”
他的心情怎么能不好,户部的职责,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出,一个纳。而以’纳‘又分为了’钱‘和’粮‘,钱其实好办,征收起来也轻易,可粮不同,最是令人头痛,偏偏这粮,乃是稳定社稷的神器,遍布在京师附近的几个大粮仓若是粮食不满,是要动摇国本的,所以收粮对於户部而言,现在收益已经远不及商税了,却是头等大事,这个问题能解决,户部上下,便可减轻大半的负担。
刘健是老成的人,不爱玩这猜谜的游戏,便微笑:“快快说来吧。”
“两成,损耗只有两成……”
“什么?”刘健一脸震惊之色。
李东阳点着头道:“就是两成,这钱庄免租,看上去,好似是吃了亏,可实际上,百姓们分得了土地之后,不需向士绅缴纳粮食,有了余粮,他们又希望继续免租下去,对於纳粮的积极性极高,甚至已不需派人下乡催收了,只需在粮仓中坐等过秤,再通过粮道,进行汇总,刘公,方继藩的几个弟子,对,就是这几个知府和县令,在江南就在推行这件事,听说背后主导此事的,乃是刘文善,不过刘文善此番去了佛朗机,可他人走了,当初留下的经济之道,却还在,正是因为奉行这样的法则,父母官做好善后的工作,那么就无往不利了。”
刘健依旧显得震惊,这一下子少了三成多的损耗,而且不必浪费大量的人力,这……
他不禁道:“经济之道,什么经济之道?”
作为内阁首辅,自是想得深远。
“待民以宽!”
李东阳继续道:“所谓大夫省刑薄征,一切居之以宽者也。也就是说,征收赋税,也即是如此,从前想的是,如何征收,而他们则在想,如何让百姓们能吃饱肚子,能有余粮,同时,又如何确保,百姓们能够富足,解决了这一条,税赋的问题,方才可以迎刃而解。以往,因为关系着国本,所以历来父母官,都将征收税赋,当作是头等大事,因为这关系着的,乃是他们的乌纱帽。而这些人,反其道而行之,却在治地,聘请屯田校尉,建立农所,想方设法,推广良种,下乡教授百姓们更合理的种粮,掌握他们的土地的状况,甚至……设立防灾的机制,亲自了解灌溉的情况,还有人,想办法建立水库,平时蓄水,到了需要水时,再引水灌溉……解决了这些问题,那么其他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刘健不断点头,他下意识的开始反思,就以李东阳之言而论,似乎是极有道理的,大道理说来,谁都懂,可能做出这些来,就不易了。
李东阳口里继续道着:“其实解决了这些问题,那么百姓们的经济状况,其实就已经能够大抵掌握了,他们在乡间,设立了粮仓,百姓们自是肯亲自押粮,来缴粮。哎……这刘文善,总是打破常规,真是奇才啊,还有那些弟子,倒是都肯做事的,个个都是人才。“
刘健微笑,颔首。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寻常的父母官,就算是做出一点功绩,多半也未必有人能看上。
可新学的这些弟子不一样, 他们在地方上,哪怕只是一个父母官,可毕竟在京师都有人关照着,只需按照刘文善的经济之道,卯足了劲的去做,有了成绩,就不愁自己的前程了。
因而这些人,简直就是一股清流,从不去钻营,在地方上,也懒得和上头打什么交道,往往能将自己的上官气个半死,那个谁谁谁,破坏规矩啊。
可偏偏,他们总是敢闯敢拚,这一个个功绩报上来,又往往能让京中诸公叹为观止。
李东阳此时不禁感慨道:“此法,可以推行开来,需请几个人入京,到户部来,老夫要和他们细谈,而后再拟定新的章程,这事儿,刻不容缓,刘公以为如何呢?”
刘健听了这么多,足够明白这里面的好处了,自是不反对,甚至打起精神道:“叫来吧,此事,老夫来下公文,正好老夫也想见一见他们。”
………………
这几天会三更,补上前几天的章节。中秋节前后有点忙,万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