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族与兽蛮人一样,也分为许多不同的族群。借助於与生俱来的飞翔能力,羽族将人类难以攀援的深山作为自己的家园。甚至飞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深处,寻找栖居地。南方连绵的群山成为天然的屏障,很长时间,羽族的存在都是一种传说,直到武皇开边,人们才第一次与羽族世代生活的家园接壤。
能够飞翔的羽族带给人们极大的震撼,同样令人震撼的,还有羽族女子的美貌。以美色着称的异族并不少,比如狐族女子,也是以美艳知名於世。但与性淫的狐女不同,羽族女子堪称坚贞的典范,一旦动情,便至死不渝。
很快,羽族女子的美貌和痴情就引发了贪婪者的勃勃野心。受到商会重金资助,以及官方私下纵容的捕奴队接踵而至,把羽族作为猎物,大肆捕捉。大量羽族村落被摧毁,族人被屠杀、掳掠。幸存者只能迁往更险辟的深山,把连绵的群山成为天然的屏障,也使得曾经温和好客的羽族变得封闭而排外……
程宗扬耳朵听着,心神却早已飞往盘江之南,湿热而遍布瘴气的蛮荒深处,想起久无音讯的凝羽。想起她的美貌、坚贞、痴情,还有经历的不幸。自己从太泉古阵带来的水晶手链还在身边,不知道何时才能给凝羽亲手带上……
「堂堂汉国太后,居然有羽族血脉,这事够稀奇的。」卢景声音响起,「我猜吧,多半吕雉的生父极爱那名羽族女子,有意隐瞒下来,其他吕氏族人对此并不知情,因此才会在吕父死后,把吕雉送入宫中。 」
程宗扬抛开思绪,皱眉道:「既然吕雉是羽族,那吕冀和吕不疑呢?他们是一母同胞,还是同父异母? 」
「这个不好说。但你不用担心。」程宗扬一皱眉头,卢景就看出端倪,宽慰道:「羽族与异族所生育的混血儿,子则随父,女则随母。即便吕冀的亲妈是羽族,他也不会长出翅膀——就算他能长出翅膀,那胖子也飞不起来。 」
想起吕冀的体形,程宗扬不禁失笑。想让那胖子飞上天,再加两对翅膀都不够。但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头。这次突袭永安宫,可谓是波折横生,最终的结果虽然差强人意,可程宗扬心下始终有些不踏实。
首先是吕雉的下落。按理说,有死丫头带着朱老头和曹季兴那两个满身白毛的老妖精,吕雉长出翅膀也白搭,再怎么也飞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但吕雉一刻没有落网,这事儿就不算完。
然后是剑玉姬——这贱人虽然排在第二位,但她的举动比吕雉的下落更让自己不安。这贱人主动附合自己刺杀吕雉的提议,没安好心是肯定的。蹊跷之处在於,她在追杀吕雉方面似乎并不积极,而是热衷於玩弄一些不上台面的阴谋。吕雉失踪,她们立即鸠占鹊巢,对外制造出太后尚在宫中的假像,却对吕雉的去向不闻不问。假如吕雉落到自己手里,太后、皇后全在自己一方,帝位的正统彻底被自己控制,那贱人还怎么跟自己斗?
对於剑玉姬的反常举动,程宗扬百思不得其解。卢景想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奇怪。动手刺杀吕雉的有龙宸,有太平道,甚至还有晴州商会,真正属於黑魔海的却没有几个。 」
程宗扬与小紫中途折返,并没有亲眼目睹寝宫内的情形。卢景旁观了整个经过,对此倒是门儿清。
程宗扬仔细问了一遍,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刺杀太后这么大的事,居然用了一帮拼凑的人马。难道是人手不足?剑玉姬在汉国经营多年,不至於只有那点人手。那么黑魔海的人都去哪儿了?
卢景咳了一声,却是义姁将银镊探入他背后最大的一处伤口,清理里面的异物。随着银镊的拨动,伤口迸出一股鲜血。
程宗扬赶紧道:「五哥,你先歇一会儿。」
卢景虽然谈笑自若,受的伤可一点都不轻。单单那秃驴的自爆,就导致他经脉受创,再加上迸飞的碎刀片,遍布背脊的伤口,程宗扬看着都觉得心悸,假如换成自己,只怕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大孚灵鹫寺这帮贼秃,简直是丧心病狂!」自己一没招他们二没惹他们,一帮贼秃偏偏跳出来添乱,想想都恨得慌。
卢景倒是看得开,「贼秃贼秃,不贼不秃,不秃不贼。」
程宗扬道:「我在洛都混了这么久,连一座佛寺都没见过,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
「何止洛都,」卢景道:「整个汉国也没几座寺庙。」
「那他们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呢?」
卢景呲牙一笑,「就是因为没有,他们才得玩命地折腾。」
程宗扬似乎明白了一些,「他们给吕氏卖命,是为了进入汉国?」
「难说。」卢景道:「汉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道门诸宗还好一些,多少有些信徒。佛门诸寺也下过不少工夫,可多年来一直无门可入,据说对汉国垂涎已久。如今能和吕氏牵上线,也不知道背后费了多少力气。 」
程宗扬讶道:「什么声音?」
随着卢景说话,一个轻微的「嘶嘶」声时断时续,彷佛有人在车内窥视。
义姁用银镊探入卢景背后一处伤口,挟住里面破碎的刀片,轻轻一拨,「嘶嘶」声随之响起。
义姁冷着脸道:「伤口太深,刺破了肺叶。」
「干!」程宗扬大骂一声。他知道卢五哥伤势不轻,却没想到会伤及肺脏。
那块碎片射入太深,义姁试了几次都没能挟出,卢景不耐烦起来,双肩微微一张,背后肌肉绷紧,然后一弹,一枚寸许大小的碎片被肌肉硬生生挤出,带着污血跳了出来。
义姁为了求生,不得不低头,原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对程宗扬和卢景等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到这一幕,不禁悚然动容,手里拿着银镊,僵在半空。直到碎片掉在毡毯上,她才如梦初醒,连忙夹起一团药棉,按住伤口。
卢景道:「我觉着吧,你八成是被骗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啊?」
「你想啊,吕雉纠集的那帮人马,明摆着是用来对付殇侯的——她怎么知道殇侯会出现? 」
「石敬瑭。他装作通风报信,引诱吕雉设下圈套。」
「没错。那石敬瑭是为谁通风报信的?」
「当然是朱老头……咦?」
程宗扬反应过来,如果石敬瑭接到殇侯的指令,向吕雉通风报信,那么朱老头的出现绝不是偶然。不管自己今晚会不会到北宫,老东西也必定会来。而吕雉一直在等的,也不是黑魔海或者长秋宫派来的刺客,正是朱老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吕雉为什么在紧要关头,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暗中把吕冀送走,显然面对凶名在外的鸩羽殇侯,她也没有十足的胜算,因此不愿让弟弟卷入可能的危险之中。
那朱老头为什么要入北宫呢?与吕雉了结当年的恩怨?老东西未必有那份闲心。毕竟当年的凶手早就死光光了,剩下几个不沾边的晚辈,朱老头真不一定放在眼里。自己倒是一开始就问过死丫头,她和朱老头入宫干嘛呢?结果被死丫头把话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