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而知。
金蜜镝点了点头,“平朔殿北依玄武门,左邻东宫,右为宣德、建德二殿,
南边则是千秋殿、玉堂殿、温德殿——霍去病。”
“末将在。”
“你领羽林军赴宣德殿,在平朔殿西列阵。”
“是!”
“冯子都。”
“末将在!”
“你领长水军赴玉堂殿,随时策应。”
“遵令!”
“赵充国。”
“卑职听令!”
“你领宫中期门赴建德殿。唯作警戒,不得交战。”
赵充国大声道:“我跟小冯换换!我领长水军前去厮杀,让小冯警戒!”
“依令行事。”
赵充国挺胸道:“遵令!”
金蜜镝看向旁边一人,“董司隶还在玄武门?”
那人道:“董司隶一直守在门下,不离寸步。”
“告诉董卧虎,只要他能死守玄武门,即便一矢不发,不交一战,也是大功
一件,切不可贪图功劳,轻举妄动。”
“是。”
金蜜镝望向苍鹭,“贵军。赴东宫以西,在平朔殿东侧列阵。屯骑军赴温德
殿以为策应。”
苍鹭摩挲着铁如意,沉吟道:“只怕吕巨君不会中计。”
金蜜镝兵分数路,从平朔殿西、北、东三面合围,正南方的千秋殿不放一兵
一卒,正是兵法上的围三阙一。一旦吕巨君顶不住压力,向南逃蹿,在诸军的追
击下,撤退很容易就变成崩溃。即使吕巨君有本事收拢部属,不被追兵击溃,向
南也是死路一条。
苍鹭与吕巨君血战连场,深知此子狡诈过人。这么明显的战术,他怎么可能
真老老实实的南撤?
“闭嘴!”赵充国吼道:“将军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吗!”
赵充国的凶态让程宗扬都觉得有些过分,苍鹭却视若不见,“既然我们已经
知晓他们入宫的秘道,不妨在此处作些文章。吕巨君被困宫中,必定急於脱身。
不如留下秘道入口的位置,让他向此逃奔。我等在此设伏,引其中计。甚至可以
放开入口,在出口另一端设下伏兵,待其进入秘道再行发动,使之进退不得。”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觉得此计可行。
“放屁!”赵充国却是直接就喷上了,他用力拍着那张纸,“睁大你的狗眼
看看!秘道的入口离长秋宫只隔了一个永福门!老子是负责警戒的,万一惊动了
娘娘,是砍你的头还是砍老子的头!”
程宗扬听着赵充国这话完全是抢辞夺理,别说秘道离长秋宫还隔了一个永福
门,当初吕巨君手下的胡巫可是连宫墙都震碎了,叛军都已经杀进长秋宫内,连
宫人都杀了好几个,还说什么惊动不惊动的?
不过欺负黑魔海妖人这种事,自己喜闻乐见,就当是看热闹了。
赵充国似乎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打算被将军否了,对别人的提议分外不能忍,
一通臭骂,把苍鹭喷了个狗血淋头。
苍鹭面无表情地摩挲着铁如意。
金蜜镝喝道:“住口!”
赵充国这才气怵怵地闭上嘴。
“我意已决,不必再议。”
苍鹭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讽刺。自己的提议固然是祸水西引,引诱叛军与
长秋宫一方血战。金蜜镝的决定又何尝不是如此?叛军南逃,挡其锋芒的可就是
自己一方了。兵法言:归师勿遏,穷寇莫追。与走投无路的叛军交锋,必定会付
出巨大的代价。
他看了赵充国一眼。若不是这莽汉搅局,自己的计策会有不少人赞同。
一名军士奔进帐内,“禀将军,平朔殿有使者前来求见。”
赵充国跳起来道:“什么狗屁使者!一窝反贼也配称使者?拉出去砍了!”
“他说他朝廷封的使者,天子御敕。”
片刻后,一个仪表堂堂的官员走进帐内,躬身道:“绣衣使者江充,拜见车
骑将军。”
金蜜镝道:“你既然是朝廷官员,为何从贼?”
江充直起腰,“将军此言差矣,先帝驾崩,皇位空悬,太后秉政方是正统。
我等秉承大义,上不愧先帝,下不负黎民百姓,倒将军多年勤劳王事,如今却执
迷不悟,令人扼腕叹息。”
苍鹭道:“先帝留有遗诏。”
江充道:“中行说奔主投贼,其罪当诛!刘建此獠狼子野心,伪造遗诏,必
遭天谴!”
苍鹭淡淡道:“传国玉玺可是在吾皇手中。”
这事实在太丢脸了,补都没法补,江充冷笑数声,然后肃然说道:“本人来
此,可不是为了一逞口舌之利。唯有一事告知车骑将军。”
江充挺直身体,“天子驾崩,中外骇然。逆贼刘建引兵作乱,射声校尉临危
受命,奉太后诏命,率军平叛。怎知诸军多有人受建贼蒙蔽,不服王化。诸位但
凡有忠义之心,此时弃暗投明,为时未晚。只要放下武器,退出宫城,所犯诸罪
一概赦免,既往不咎。”
赵充国啐道:“大赦要皇帝说了才算数,姓吕的也配?再说了,你们都快死
了,知道不?我们将军领了好几万兵马,把你们围的铁桶一样,都不用打!一人
一泡尿就把你们全淹死了。”
江充不动声色,“射声校尉让本使者转告诸位一句——”
“我军人数虽寡,但人人都有效死之心。要打,我们奉陪到底。并且我们会
逮着一方拼死而战。记住,我们只打一方。即便我军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把一方
拖下水还是能做到的。诸君,好自为之。”
我干!程宗扬心里直接爆粗口了。
吕巨君玩这一手,简直是耍流氓啊。这就好比街头混混打架,势弱的一方逮
着对手一两个人往死里揍。若是正常攻战,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无赖打法只是个
笑话。可问题是现在的局势一点都不正常!
无论吕巨君跟哪一方玩命,被他选中的都玩不起。他要是跟刘建拼到死,长
秋宫自然笑到最后。可他要是选了长秋宫当垫背的,刘建肚皮都能笑破。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吕巨君放下这句话,自己与刘建的盟友也算走到
头了。可以想像,无论吕巨君选哪一方,另一方都会坐壁上观,等着两个对手自
相残杀,以剑玉姬的道德品质,很可能还会帮吕巨君一把,把自己彻底干掉。
反过来,如果吕巨君挑中刘建当作携手黄泉的死鬼伴侣,自己也会敲锣打鼓
地送他们一程。
更可怕的是长秋宫这边也不是铁板一块。金蜜镝为什么把赵充国放在羽林军
和隶徒中间?从根本上说,代表官员利益的霍子孟与忠於天子的董宣并不是一路
人。即使有金蜜镝在,双方不至於兵戎相见,但有一方遭受重创,另一方肯定也
乐见其成。
程宗扬倒抽了一口凉气。太毒辣了!吕巨君这计策要破解也简单,只要各方
齐心协力,他就算想拼死,也未必能拼掉几个。但自己这帮反吕同盟,最缺的就
是信任。看看在场这些人,恐怕都在琢磨吕巨君会挑哪个倒霉鬼,以及自己怎么
不被选中。
吕巨君没有派一兵一卒,只用了一个使者,一句话,就瓦解了双方的攻势。
程宗扬这时候才开始佩服赵充国的先见之明。如果真听他的,直接把江充拉出去
砍了,哪里还会有这种鸟事!
帐内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默。而这沉默进一步暴露了彼此间的不信任。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有人说道:“依在下之见,吕巨君用的是缓兵之
计。”
秦桧起身说道:“我们必须要承认,吕巨君的虚言恐吓确实击中了我们的要
害。这一点无庸讳言。不过吕巨君的目的是什么呢?即使我们不主动攻击,他们
也不可能逃出南宫。那么他想要做什么呢?”
“我认为他想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僵持。”
“如今我们双方联手,吕氏大势已去,已经看不到翻盘的希望。但把目光放
远一点呢?我们都知道,洛都周边的兵力已经全部卷入此局——除了池阳宫的胡
骑军之外。但再远一些呢?天子驾崩已经两日,宫内的乱局也持续了两天。也就
是说,消息最远已经能传到千里之外。但不用那么远,只要消息传出五百里,或
者说永安宫的诏书传出三百里——三百里以内的各郡刺史有多少会接到诏书?又
有多少会派出军队?以最近的距离计算,明天午时,我们就会看到赶来勤王的郡
兵。三日内,数万大军云集洛都也绝非虚言。那么现在再问,那些外郡军士奉永
安宫的诏命而来,他们会站在哪一边呢?”
众人一片沉默。但都竖起耳朵,听着这位兰台典校的推想,一个字都不敢错
过。
秦桧轻轻吁了一口气,“吕巨君选择平朔殿据守,看似愚蠢之极。他最好的
选择应该是选一处靠近宫墙的殿宇,设法破墙而出,其次是抢占秘道所在,找好
退路。而他偏偏选了孤悬宫中的平朔殿。何以如此?”
“在下原本也在疑惑,直到方才才想明白。”秦桧道:“原因在於平朔殿不
仅地势高亢,易守难攻,而且殿内设有储冰的冰库和粮库,利於坚守。吕巨君之
所以不设法逃出南宫,是因为他以自己为饵,把我们都困在南宫。是的,真正被
困住的,不是吕巨君,而是我们。”
秦桧微微躬身,“我的话说完了,谢谢大家聆听。”
寂静中,忽然传来一声大笑,“你这个文士,很会危言耸听嘛。”赵充国捋
着胡须笑道:“外郡的军士他们能召来,我们也能召!比如说董破虏,他的北凉
军就在池阳以北。离洛都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赵充国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重浪,除了赵充国提到的董破虏,众人都在盘算
有什么故旧在外郡掌兵。连唐衡和徐璜这些太监也在出主意。
程宗扬对汉国的将领不是很熟,问道:“你刚才说的谁?”
“老董嘛。”赵充国道:“破虏将军,董卓!”
程宗扬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让董卓带兵进洛阳?这是要上演三国群英吗?那位董破虏要是把皇后和定陶
王一块打包带走,再一把火烧了洛都……汉国就此灭亡,英雄辈出的乱世由此开
启……
想想都觉得是犯罪!
“停!”程宗扬大喝一声,止住众人的吵嚷。
“吕巨君那句话把你们吓住了吧?没错,他说的连我都害怕。苍妖人,坦白
说,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联手攻打吕巨君的事就此作罢,免得大家互相
拖后腿。吕巨君算得很准,只用一句话就让我们无法进攻。假如我们不想让局面
拖延下去,让郡兵进入洛都,直到战乱蔓延整个汉国,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杀
死吕雉!”
程宗扬道:“吕氏的权势、地位,都系於太后一身。没有太后,吕氏就会土
崩瓦解!”
赵充国瞪着一双牛眼,看着这个很有两下子的公子哥儿。
谋杀太后,这可是等同於弑君的大罪!就算刘建,即使心里恨不得把太后削
成人彘,嘴上也不敢这么说。瞧瞧旁边的冯子都,脸都吓白了。
霍去病掏了掏耳朵,纳闷地说:“刚才外面吵什么呢?我什么都没听见。”
赵充国道:“我也没有。”
徐璜刚要开口,却被唐衡拉住。单超低头看着双手,双拳慢慢握紧。
程宗扬对苍鹭道:“你别盯着我看。回去告诉你们仙姬,她必须出人!要不
然我立刻就走!”
空中飘来一个声音,轻笑道:“便由公子作主。”
【第三十六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