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众人分成四路,秦桧、萧遥逸带着萧五一道去青楼汇集的中瓦子,林清浦与相雅、秋少君等人往北瓦子,各处观赏临安的热闹繁华。卢景、崔茂、匡仲玉和星月湖大营一些老兵则同去看自家鞠社的比赛。
月霜带来的人中有不少雪隼团的旧部,此时与临安分号的同伴重逢,各有一番欣喜,当即由冯源领着热热闹闹去城中饮酒。只有月霜留在翠微园休息。
众人分头行动,安全是个大问题,好在此时外患尽去,皇城司与自己的关系又非比寻常,众人只要不是主动找事,自己都有办法把他们保下来。程宗扬叮嘱几句,便放众人离开。
李师师捧着帐薄道:「这些放在哪里?」
「我来处理吧。」程宗扬接过帐簿,笑道:「这样花枝般一个美人儿,让你染上铜臭都是我的罪过。」
李师师粉颊微微一红,应声道:「君子不器。」
听到李师师掉文,程宗扬立刻很光棍地说明道:「我认输!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有伤,还是少劳心费神的好。对了,郭公公那边你多留些心,我欠了他一个大人情,如果他就此不治,我可太对不起他了。」
「郭公公今日精神略好了一些,晨间奴家喂他吃了点粥。」李师师停了一会儿,「但他的伤势太重,只怕要明宗主才能治好。奴家的医术只能略尽人事,勉强护住性命。」
「明静雪?怎么才能请动她?」
李师师摇了摇头,「明宗主每年有一半时间云游天下,行踪不定。余下一半时间多在山中闭关,寻常见不到的。」
程宗扬道:「燕姣然呢?」
「燕师叔一直在光明殿教导内堂弟子,而且燕师叔习的是疫病之术,除非有大疫,危及黎民百姓,很少出手救治。」
听到师叔的称谓,程宗扬想起正宗门派中,对於师门长辈,无论男女都以师伯、师叔相称,师姨、师姑之类的称呼多是家传门派。
「你那师伯是男是女?」
「当然是女子。」李师师骇然笑道:「光明观堂哪里来的男子?」
喜爱豪放派的大苏诗词,酷好饮酒,无醉不欢,给自己部腹疗伤﹣﹣对光明观堂这位女大夫,程宗扬只能说自己佩服到五体投地。幸亏不是她教的乐丫头,不然给自己一个没心没肺的小酒鬼,那才有的头痛。
郭槐从皇陵回来,伤势一直不见起色,程宗扬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也只能等他伤势稳定一些再说。
李师师回内院给郭槐换药,程宗扬捧着帐簿边走边看。战事刚一结束,水泥坊竟然已经出产了一批水泥,刚出窖就被各地来的商人争购一空,最高卖到五十银铢一石,石超仗着股东的身份,好不容易才拿到两千石的货。
那些商人争买水泥肯定不是贩卖,十个有九个都是想弄明白水泥的制法,好大发横财。刚才闲谈时郭盛也提到,战事刚一结束,江州附近的水面便多了许多船只,无一例外都在挖掘江底的泥沙。星月湖等人对此不加理睬,没想到殇侯却打着江州守军的旗号挨个罚款,狠狠敲了一笔,最后惹得船东往宁州告状,老家伙才收敛了一些。
水柅的制法不可能保密一辈子,但程宗扬相信,至少这批星湖铁杆老兵故世前,水泥的秘密不会外传。有几十年时间,已经足够自己数钱数到手软。到时不用别人来求,自己主动就会把制作方法公开﹣﹣总不能和别的穿越者一样敝扫自珍,把这些可以惠及世人的发明都带到坟墓里去。
程宗扬心头忽然一动,扭头朝旁边的院子看去。月霜冷冷看着他,然后转身回到院内。
程宗扬心里直犯嘀咕,脚下却不由自主跟着月霜进了院子,一边堆起满脸笑容道:「月姑娘,你好啊。」
月霜冷着脸道:「那个女子是谁?」
程宗扬一愕,「哪个?」接着他明白过来,「哦,你说师师姑娘!她是光明观堂门下……」
「光明观堂?」
眼看月霜露出怒意,程宗扬连忙道:「她已经不打算回师门了!」
月霜愤然道:「竟然私出师门?光明观堂门下都是这样不敬师道的无耻之徒吗?」
程宗扬心头蹦出几个字:月丫头、呷、醋、了!
程宗扬笑嘻嘻道:「你好像瘦了呢。」
月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进房,「呯」的合上房门。
「哎哟1我的脚……」程宗扬抢先一步把脚塞进去,这会儿顿时惨叫起来。
月霜恨恨松开手,「滚出去!」
程宗扬趁机齐进房内,笑道:「这房间是我专门让人布置的,怎么样?合不合你心意?」
月霜一脸鄙夷,「这样艳俗的颜色,真是可笑!」
「让你说对了,」程宗扬在她耳边小声道:「这是照着临安当红粉头的香闺布置的,看到那张春凳了吗?用用你就知道它的妙处……哎哟!」
月霜在他脚上用力一踩,恨声道:「滚开!」
程宗扬涎着脸朝月霜凑过去,月霜抬手一掌,掌势犹如刀锋,显然在星月湖大营这段日子大有进境,让自己来接这一招,还真不好接。
程宗扬也有办法,一边举起帐簿,一边急忙叫道:「小心帐本!整个大营全靠它了!」
月霜犹豫了一下,收掌变招。程宗扬趁机一扑,搂住月霜的䊹腰。月霜抬膝欲踢,程宗扬右手原样把帐簿一递,挡住她的去路,嘴里嚷道:「小心都是钱啊!」
月霜不甘心地收回膝盖,却被程宗扬趁势一挤,伸腿挡在她腿间。
月霜咬牙道:「无赖!」抬手给他一个耳光。
「拿好!」
程宗扬把帐簿往月霜手里一塞,趁她不得已拿住帐簿,腿一顶,身一沉,犹如泰山压顶一样,合身把月霜压在春凳上,一边笑眯眯道:「那是你不了解我。如果你了了解我,就该知道我不但无赖,而且还很无耻……」
说着他挺起腰身,隔着衣服暖眛地顶在月霜身下。月霜玉脸顿时红了起来,她咬着唇,恨恨盯着这个可恶的男子。
程宗扬却皱起眉,「寒毒又发作过?」
月霜勉强点了点头分。
「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儿,月霜道:「你走后第五十七天。」
程宗扬估算了一下,正好是宋军撒退时的事。
「两个月?」程宗扬道:「月事正常吗?」
月霜羞恼地说道:「滚!」
程宗扬拉住她的衣带威胁道:「你要不说,我就自己看了!」
月霜只好道:「前天刚净的。」
程宗扬一把拉开她的衣带,严肃地说:「我还是亲眼看看比较放心……」
「你这个无赖﹣﹣唔……」
程宗扬咇住她的红唇,一边解开她的小衣。月霜嘴唇像冰一样凉,牙关咬得紧紧的,拒绝他的舌头进入,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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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透过粉艳的纱帐变成暖眛的肉红色,空气中有着汗水淡淡的香气。
程宗扬赤裸的肩膀印着几道指甲抓出的血痕,露出一脸无奈。月霜侧身背对着他,娇躯像裹粽子一样,严严实实包着被单,显然没有被他占到什么便宜。
「……粮价从每石六百铜铢涨到两千四百铜铢,三个月时门涨了四倍。加上去年推行方田均税法,宋国粮食大量欠收,各地常平仓储备本来就不足,到了今春青黄不接时候,各地存粮水一样往外流,前方又是一连串的失利,再打下去,宋国败政非破产不可。」
「……就这样,我用纸币替宋国官方换来一批急需的粮食,宋国则赶在战局恶化到不可收舍之前,断然撒军,避免了一场从军事到政事的大溃败。」
月霜皱起眉头,「你自己印纸币,用自己的财产担保,交给宋国官府去用,再用纸币高价收购自己的粮食﹣﹣你到底是从哪里赚钱的?难道换来的不是一堆纸吗?」
「要搞清这个问题,先要弄明白一件事﹣﹣什么钱?」程宗扬道:「我来举个例子,如果你卖一石粮食,有人用十张羊皮和你换,你换吗?」
「当然换,一张羊皮可以卖二百铜铢,十张就是两贯。」
「如果有人用十枚贝壳换你的粮食呢?」
「贝壳?」月霜断然道:「当然不会。」
同样是钱,六朝用的是金铢、银铢和铜铢,朔北的游牧民族用的是羊皮,南海一带用的则是贝壳。如果我们换个角度,你生活在南海,假如钱铢在那里完全不流通,所有的交易都以贝壳价,你打一条鱼,有人出十个铜铢,你卖不卖呢?」
月霜犹豫了一下,「不卖。铜铢在那里一点用都没有。」
「没错。所以货币的载体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货币能换来什么,也就是货币的信用。假如每个人都可以用贝壳换来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么贝壳就是真正的钱。」
月霜质疑道:「黄金呢?即使在南海,黄金也是贵重的东西。他们不接受铜铢,但一定也会接受金铢。」
「所以我说货币的载体不是最重要的,但并不是完全不重要。货币本身包含的价值是信用的基础之一。事实上,南海诸族也接受铜铢,一枚铜铢在南海的价值甚至比六朝更高。但足够的信用完全可以超越货币本身的价值,让纸变成比黄更贵重的东西。」
月霜想了晌,「我不明白。」
程宗扬笑道:「不明白也没关系。现在我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我到底是从哪儿赚钱的﹣﹣很简单,我把宋国官方的信用变成了钱。只要宋国官方承认纸币的价值,只要纸币可以抵税,我赚到的纸币就是金钱。明白了吗?」
月霜挑起眉头,「我觉得你在撒谎骗人。」
「好了!好了,就当我在撒谎骗人好了。但是……它绝对不会骗人的!」
程宗扬翻身将月霜压在身下,「课已经上完了!又该吃药了!」
月霜抗议道:「你根本就没说明白!」
「我还没问你要刚刚的药钱呢!」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大吼,「员外!有客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