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小院里偶有莺啼,一轮冷月照疏影。
忽然一只白鸽扑闪着翅膀落在院子里,音邵急忙走过去从它爪子上取下传书,因那戴银色面具的男子不在,她冲疑了片刻,便打开纸条自己看了起来。
十九,速速率领部下绕淮河一带进京,注意隐蔽行踪,切勿耽搁。
署名只有两个字:示刃。
恰好在此时,面具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视线先是落在那只啄食的白鸽身上,随即又注意到了正拿着传书发呆的音邵,眉心一蹙,冷冷地问:“是谁准你私自看的?”
音邵吓得手一松,那纸条轻飘飘地滑落在地,而她手足无措地说:“我是见主公不在,怕王爷有什么急事要吩咐你,所以才——”
说话间,面具男子已然走到她面前,弯腰拾起了那张纸条,也不再理会她在解释些什么,径直与她抆身而过,走回了屋。
砰的一声,她转过身去,却只看见一室亮光都被关在屋内。
音邵喃喃地念着“十九”二字,原来十九是他的名字。
她像是不知疲倦的小鸟一样,哪怕一再被拒之门外,也毫不气馁地迎难而上,下一刻就走到门边轻轻地叩起门来:“主公,我们明日就要去京城了吗?”
门内坐在桌前的男子原本就皱起的眉头蹙得更紧,没有理会她,只把那纸条捏得皱巴巴的,然后扔进了纸篓里。
“主公,你睡了吗?”
“……。”
“主公,你今天还没有沐浴净身啊!”
“……。”
“主公——”
这一次,门倏地开了,十九站在门后,森冷的目光像是要把门外的人千刀万剐:“你能消停会儿吗?”
音邵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冷漠与杀气,咧嘴一笑,开心地说:“主公,我去给你放热水!”
她倒是兴高采烈地转背走了,站在门口的十九却面若寒霜地没有动,等了将近一刻锺,再次看见音邵回来时,他想好了要说的话。
音邵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站在这儿等她,於是又灿烂一笑:“主公,你一直在等我?”
十九没有再嫌她烦,而是静静地看她片刻,才问了句:“值得吗?”
音邵反问他:“什么值得吗?”
“跟在我身边半年了,一个人唱独角戏唱了这么久,你觉得值得吗?”
音邵歪着头无辜地笑道:“为了报恩,当然值得。”
十九没有拆穿她所谓的报恩,只是问她:“那你跟了我半年,对我有何了解?”
音邵想了想,笑眯眯地说:“你是个杀手。”
“除此之外呢?”
“你戴着面具,总是不让人看见后面的那张脸。”
“除此之外呢?”
“你使刀的时候用左手,使剑的时候用右手。”
“还有呢?”
“唔……。”音邵想了很久,才笃定地说,“你的名字叫十九。”
“……。”就这么两个字,忽然激怒了他,原本没那么冰冷的眼神霎时冷若冰霜,下一刻,门砰的关了,一句毫无温度的话从门后传来,“我希望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在我杀了你之前,早日滚的越远越好。”
音邵笑眯眯地回答他:“第一百二十九遍!”
门内传来了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
“别忘了热水放好了,去晚了就凉了哦!”音邵转过身去,前一刻还笑盈盈的面容垮了下来,带着点沮丧的意味。
虽然他说了一百二十九次要杀她,从来都没有真的对她动过手,但是这也代表她已经被他无情地拒绝了一百二十九次。
她抬头看看江州的冷月,就要入京了,届时他再也不可能接受她了,那她就彻彻底底要和他分道扬镳了……真遗憾,她不能亲口跟他说再见了。
莫十九站在门内没说话,拳头从墙上移开的时候,太阳穴隐隐跳动了几下。
那个姑娘终於还是走远了,但他知道她没有真的走出这个小院……她真该走得再远些,越远越好,远到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
他不过一介傀儡,连自己的面目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好?
他不配的。
下一刻,他倏地扯下脸上的面具,狠狠地砸向墙上,面具落在地上以后好端端地转了两圈,又停在了他的脚边。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於冷静下来,又重新将它拾起,抆拭干净后再一次戴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