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公差
原先在厩时候,有针线上人,曼娘要做,也不过就是做几件里衣鞋袜,别的自有针线上的人做,日日穿新衣都使得。可现在来了这里,孩子们和陈铭远的衣服鞋袜,不管内外大小,都要曼娘亲自来做。
陈铭远已经把衣服换好,拎着桶走出来,把脏水倒了把脏衣服收到桶里放在门边,这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妻子:「这没什么,我见宋兄也常穿带补丁的衣衫出来,只要官服没有补丁,别的衣衫,干净整齐就好,打几个补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曼娘不由伸手摸丈夫额头一下:「来这几个月,你倒学的节俭了。」陈铭远屈起手指:「不节俭,日子没法过啊。你看,我一年俸禄不过四十两银、三挑柴、一百斤米。不节俭些连你们都养不起了。难道我还要花你的银子?」
曼娘嫁了陈铭远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算帐,不由抿唇笑了:「那好,你以后可要多赚些银子,前儿我还听说你给人家写了祭文,谢了你三十两银子。我还在那奇怪,你怎的会做这些事了,原来是怕养不起孩子们。」说着曼娘就笑了,陈铭远故意摇头叹气:「是啊,不这样,怎么养得活你们?」
赵妈妈正带了婆子来见陈铭远,那婆子恰好听到陈铭远后面那句,不由皱起眉。赵妈妈和这婆子也是十分相熟的,忙道:「这不过是爷和奶奶开玩笑的话,你在这家也在老了,难道还不明白?」婆子忙道:「我自然晓得,只是三爷从小富贵丛中长大,哪会为了这么几十两银子就……」
后面的话婆子停了口,曼娘已在屋里问:「谁在外面说话?」赵妈妈忙应了走进屋里:「刘嫂子听说三爷回来了,特地过来给三爷问安。」刘婆子已经走进屋,规规矩矩给陈铭远行礼问安。
陈铭远唤她起来,站起来问了几句家里父母情形,又慰问刘婆子几句才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又添了孩子,和同僚们相处也很愉悦,你回可要多说这些。」刘婆子的眼圈不由一红,但还是恭敬地道:「是,小的知道。」
陈铭远对赵妈妈道:「还请妈妈带刘妈妈下好生替我们招呼了,刘妈妈也多在这待几日,等歇息好了再走。」刘婆子又恭敬谢过,这才和赵妈妈下。出门时候,恰好遇到冬雪端了饭菜过来,见刘婆子和赵妈妈出来忙喊了一声。
刘婆子顺势扫了眼饭菜,青菜豆腐鸡蛋,只有一道红烧鱼看起来还可入眼,闻起来虽还香,可毕竟不够精致,点心也没有。刘婆子的眉又不禁皱起,赵妈妈忙对冬雪道:「还不赶紧把饭菜送上,方才就听姐儿说她饿了。」冬雪端了饭菜过,赵妈妈才拉了刘婆子:「你啊,别在这犹豫了,也别太太跟前为三爷三奶奶叫屈,别白白让太太伤心。三爷不说了,我们这位三奶奶才值得人佩服,能享福能吃苦的人不少,可像这位奶奶一样,既能享福也能吃苦,还劝解着三爷的,就不多了。」
刘婆子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赵妈妈的意思,忙笑着道:「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三爷那样一个富贵人,吃的就跟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那青菜豆腐,三爷当日在府里想吃,也不过就是倒换下口味,哪有天天吃这个的。我啊,只是心疼。」
说着刘婆子就叹气,赵妈妈打开门让刘婆子进:「你先好好歇着,我给你温壶酒来。晓得你是心疼三爷,可是呢,三爷平日不是说苦其心志的话。再说还有三奶奶陪着,我瞧咱们这位爷啊,和三奶奶在一起,真是吃糠咽菜都是甜的。」赵妈妈是陈铭远奶娘,自然更盼着陈铭远好才是,刘婆子点头就道:「也是,你说的对,进城时候我也瞧了,这虽说是个城,可也就那样。三爷这样也是入乡随俗。」
赵妈妈见劝下刘婆子,这才端出几样水果点心:「你先吃着,我再给你烫壶酒,我们老姐妹许多日子不见,也说说话。」说着赵妈妈风一般地了,刘婆子脸上笑容慢慢消失,环顾四周,瞧这屋子,也就比府上的马棚好一些,哪是堂堂管家住的?等想到赵妈妈方才说的话,刘婆子又叹气,罢了,也只有瞒住,不然真告诉太太,太太又是一阵伤心,隔了千山万水的,伤心也是白白伤心。
厩来的人在这住了五六天,曼娘备好送回的礼物,又写好给各自的家书,刘婆子也就带着人辞别曼娘夫妻往厩。
夏了就是秋,秋过尽又是冬,日子就这样似水样过,谨哥儿已经两岁,睐姐儿更加聪明,春雨的孩子比谨哥儿小了半岁,也是会说会跑的,这虽是个女孩子赵妈妈也很欢喜。在这日子久了,已经能听懂乡里人的土话,冬雪年纪小些,有时也会和那两个丫鬟说几句本地话。
曼娘坐在窗下做针线临字帖,教导儿女时候偶然听见,会有一种恍惚感,仿佛从来就是生在这里,不是来这的异客。睐姐儿见曼娘停下针线,笑着走过来:「娘,您说好要教我写字的。你看,我昨儿临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