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送这退婚书的路上,周憧一意外去世了,他这一生的郁结,便在於此。
他想,情爱是世人的良药,却在他死的那一刻,成了上官家姑娘的毒。是他自私贪爱,没有早一点放手,他郁结在心,在鄞都城后的三生石上照看自己的一生,越看越是情难了,意难平。
中堂符术可帮死人烧物至阴间,周憧一对符术更是了如指掌,自然也在此间摸通了一条可从阴间往阳的诡道。
他在鄞都城,就是为了看三生石上照见的平生,若是善鬼,他可帮。
他想,他帮的人多了,消息可传出去,若传到了阎王殿,说不定阎王殿里有人能帮他,可那些有能的阴曹死守规矩,来寻他的都是底下不通法术的鬼差。
“你既有如此本事,为何不自己托梦,又或者往阳间传一封信?”丁清知他是周家人,心中的意见倒是没那么深了,毕竟也算半个周笙白的子孙。
周憧一苦笑:“正如医者不能自医,那些求我办事的鬼魂们若要往阳间托梦,我得施法守着,可无人守我……无人能替我守,哪怕一炷香,一盏茶……”
丁清沉默,周憧一又道:“周祖可能帮我?生死可断,情意难断,公堂办案尚讲三分情理,难道这阴阳两界,当真不得一丝通融吗?你看这满阴间的鬼,有多少能安心随鬼差走投胎路?大多都弥留於城池里,等待亲友死去,一等几十年,那时方可安息!那时他们才算真正的死了!”
“可他们真的能安息吗?”周憧一垂眸摇头:“不会,因为死了亲友,尚有儿女,死了儿女,尚有孙、曾孙,他们的儿女也不愿随他们而去,儿女亦有儿女……”
这是人的情,看似一团乱线,却不是线,因为线总有一日能理得清,可遗憾解不开。
丁清没有那样的亲人,也不能与周憧一共情,她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凡间的生者,不是人人都如周笙白那样,可以毫无牵挂地死去,与所爱之人永生相伴。
可丁清看过,这阴间正如周憧一所说,绝大部分的鬼都在为情所困,他们不愿投胎转世,因为心有遗憾,不愿投胎。
他们的遗憾,留在了阳间。
“我能帮你。”周笙白看向周憧一。
周憧一惊诧的目光里闪烁着泪水,他等了这么多日,帮了这么鬼,也终於有人能渡他的心结,了他的遗憾。
周笙白道:“我也会帮所有的鬼魂。”
他说完,拉着丁清便离开,周憧一还想跟上他,周笙白没理他,带着丁清飞上了上空,徒留周憧一一道红影站在了长安巷前。
他会等,他等周笙白所说的那一天,希望不要太冲。
回去窥天山的路上,丁清问周笙白:“老大,你真打算帮他?若每个鬼魂都有不同的遗憾,难道我们要一一去解?你别因为他是周家的子孙就纵容,日后坏了规矩,谁能管住?”
周笙白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公私不分的人?”
丁清咧嘴一笑:“不是。”
他对周椿都不太在意,更别说一个周椿之下不知多少辈的子孙了。
周笙白道:“我有眼睛,我能看,我能看到阴间的弊端,只不过这个周憧一,为我打通了这个开端,想解弊端,先立法。”
丁清问他,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