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猪崽心惊胆战的目光下,杨冬燕语气沉痛的说道:“娃儿啊,你原先根本就不叫猪崽,我给你起的小名是福姐儿,因为你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的,胖多有福气呢,叫福姐儿多好听呢,大名也可以叫魏福姐。”
这个事儿,猪崽还是头一次听说,她不敢置信的抬头:“那为啥呢?为啥我会从福姐儿变成猪崽?”
“因为其他人太拖后腿了,你大伯娘说叫你馒头,说是跟着你哥叫。这倒也还好,最坏的就是你大奶奶了,她说你八斤多呢,索性叫猪崽算了,还招呼大家伙儿一起叫!”
说多了都是泪啊!
杨冬燕想起她上辈子的闺女孙女,甭管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那都是从诗词里头择的名字。兴许是绕口了一些,可旁的都是样样好的。偏她这辈子的孙女们,却是猪崽和猪小妹。
这厢,杨冬燕嘴里泛苦,那厢,猪崽就快活不出来了。
她已经长大了懂事了,还跟着她哥学了不少字和诗词,本来还嫌弃自己的名儿太土,结果到如今才发现,她是被坑了。
其实吧,福姐儿这个名儿也没多好,可对比馒头猪崽的,那确实是相当不错的。
“奶!我想叫福姐儿,大名就叫魏福姐,不叫魏猪!”
猪崽正在为自己的将来抗议着,不想这时窝头从外头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堆笔墨纸砚,后头还跟着方氏,只不过方氏提着东西就径直往灶屋去了。
窝头从堂屋路过,正要往自己的东耳房走去,就被猪崽逮了个正着。
“哥!我不要叫猪崽了,也不要叫魏猪!”
“啥?”窝头停下脚步扭头看她,随后恍然大悟,“也行啊,你可以改一下那个字,别叫猪崽的猪,叫珍珠的珠就好了。”
猪崽是认识字的,她处於看到字眼熟,也知道多半常用字怎么念,但意思却不能完全领会,且提笔就忘字的状态。
但珍珠两个字她还是懂的,几乎是窝头话音刚落,她脑海里就浮现了出来……
“不要!这天底下识字的人才多少?叫魏猪跟叫魏珠有差别吗?”猪崽努力的想了想,很快就决定了,“不然我就叫魏珍珠好了。”
这档口,小杨氏也抱着猪小妹回来了,猪崽一指她妹:“正好,我妹随着我叫,就喊她魏宝珠!”
姐俩名字中间的字连起来就是珍宝,多好呢!
顿了顿,猪崽又提出了个建议:“等我娘下次再生一个妹妹,就喊她魏明珠!再再生一个妹妹,就叫魏灵珠!再再再生一个妹妹……”
没有再再再了,因为不等猪崽说完,小杨氏就将怀里的猪小妹往地上一戳,大步流星的走上前,趁着猪崽得意洋洋毫无防备之际,一把抓起她,把她打横放在自己的腿上,举起巴掌就打她的屁股。
猪崽:……
我怕不是生黄连投的胎吧?
杨冬燕走过去抱起满脸迷茫的猪小妹,冲着猪崽道:“该!”
这要是再生俩猪,只怕小杨氏真的要上天了。
还真别说,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的。当天,小杨氏就开始愁眉苦脸了,等方氏问她怎了,她才吞吞吐吐的说自己的癸水没来,算算日子大概冲了三五天了。
其实,小杨氏以前的癸水是不规律的,早些年应该是营养不良,经常两三个月才来一回。后来,大概是吃得太好了,她人太胖,导致愈发的不准确了,这也是为啥当初她怀猪小妹好几个月了,都没发现问题的原因。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在於她太蠢了。
可最近这两年,随着杨冬燕的发狠,小杨氏被制裁了,虽然还是能吃饱,但吃撑却成了奢望。再加上她还要干大量的家务活儿,直接导致……
虽然看起来是没瘦多少,但最起码她的体重被控制住了,再也没胖过。
於是,癸水规律了,她也就更快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方氏挑了挑眉,说不羡慕是假的,她都嫁给大牛那么多年了,没见窝头都九岁了,虚岁就是十岁了。甚至再过几年,都可以准备说亲了。结果直到这会儿,她都没有怀孕过。哪怕有部分原因是在於大牛经常不在家,可二牛也是啊,怎地小杨氏怀孕就那么容易,偏她那么难呢?
难不成……
是她还不够胖?
见方氏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小杨氏急了:“大嫂啊,你说我会不会是又有了?”
“日子还太短,就算你去找大夫也没用的。”方氏提醒道,“那你接下来就小心着点儿,等再过半个月,要是癸水还没来,再去找大夫好了。横竖咱们如今是在县城里,看大夫还是很方便的。”
然而,听到这话之后,小杨氏仍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还忍不住唉声叹气。
“怎了?怀孕不是好事儿?”方氏就很不懂。
小杨氏满脸的悲伤:“嫂子你想想刚才猪崽那个话,我……”
很难受,肥肠难受,恨不得再把猪崽拖来揍一顿。
方氏强忍着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索性大笑起来,还高声喊猪崽过来,对她说:“你娘啊,可能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娃儿,你最近走路小心一点儿,别乱跑乱窜的冲撞了你娘。还有啊……”
不等方氏把话说完,猪崽就两眼放光的看向小杨氏:“哇!猪小小妹要来了?不对,应该是魏明珠……啊啊啊!救命啊!”
猪崽转身夺路而逃,成功的逃脱了她娘的魔爪。
另一边,杨冬燕懒得跟傻孩子一般见识,她带着窝头去见了先生。
介绍信是托先前带窝头上府城考试的那位在县城开私塾的先生开的,大概的介绍了一下窝头的学习进展,也报了自己的师承。管不管用暂且不提,反正有这玩意儿在手,总不至於没书可念。
事实上,转学的过程远比杨冬燕想象中要容易很多。
杨冬燕提前打听了一番,知道这里最好的学堂是县学。理论上说,县学是允许童生入学的,但却有年岁限制,要求十周岁以上者才能就读,且全部都是寄宿制的。除非县学放假,期间一律不准请假外出,当然还有其他的规矩。
别的倒是无妨,杨冬燕也不介意窝头住在学堂里,问题这个年岁限制。
窝头今年虚岁十岁,但人家要求的是周岁,还差小半年呢。
可要是半年再入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杨冬燕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依稀听说过,学习是不可怠慢的,一天的荒废都不成。
权衡了一下,杨冬燕决定带着窝头去别的学堂。
好在,邻县这边远比他们老家县城更繁华,各种私塾也多。略打听了一番,有人推荐了一个由一等秀才,也就是廪生开办的私塾。
廪生是很难考的,尤其秀才还有岁考,每年都要重新排名。一旦考得不好,就会被剥夺廪生的名号,自然也就少了各种米粮银钱的补贴。
反过来说,既然先生是廪生,哪怕自己念得好不代表就一定教得好,但总归是能试一试的。
就是对方收的束修比其他普通秀才开办的私塾要贵一些。
刚开始,杨冬燕不知道这廪生为啥不继续往上考了,直到她送窝头去对方开办的私塾,见到了本人之后,才终於明白了。
那先生是个跛子。
不是非常严重,但还是能看出来左右脚是不对称的。
杨冬燕到底是曾经送过儿子去乡试的人,清楚的知道乡试入场的检查有多严格。不光是要查看各种具结互结书,还要仔细查看外貌,看有无破相,或者是否身有残疾。但凡查出问题来,就不得入场考试。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童生试没那么严格。
入学倒是很顺利,那跛脚的先生看了介绍信,又当场出了几个题目考校了一番,之后就同意收下窝头。
杨冬燕忙问:“我家窝……我家承嗣今年想去省城考院试,能不能请先生帮着准备那些材料?”
先生皱了皱眉头:“院试?”见杨冬燕点头,他又道,“以他的程度,考院试怕是把握不大。”
“我知道啊,他原先的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是想着,让他先去试试看,别人说再多考场里是啥情况,都不如他亲自去考一场。我问过了,院试就考两场,也不累,试试呗,考不上明年继续啊!”
又不限制次数的,杨冬燕总觉得不试白不试。
听她这么说,先生也就不再反对了,答应会帮忙准备应考材料,还说到时候就算他不往省城,也会介绍其他人的。
读书人肯定多得是同窗好友,同样开办私塾的定然不少。
杨冬燕了然的点头,问了入学要准备什么,以及平常几点上课几点放学等琐碎的事情,暗暗记在心上后,就领着窝头回家了。
县城这边的私塾,统一都是正月二十五开始上学的,尚未到时间,窝头还能再浪几天。
然而事实上,窝头只一门心思的念书。
因为先生提了几本书,书倒是家里都有,只是他先前没怎么看,毕竟前头的还没学透呢。
如此这般,窝头开始了新课预习。
杨冬燕就很得意,不忘告诉她上辈子的儿子们,说自己能耐大发了,换了一个学堂,新的先生学问好得不得了,还是个廪生呢,可惜腿跛了,不然定比刘老二强。又说要开始学新书了,让倒霉儿子们再给供一些书来,别耽误了她的前程。
倒霉儿子们:……
娘呀,您可真是一等一的能耐啊!
话说回来,原来阴曹地府跟阳间这么像吗?不光能参加科举,还设有廪生?可在阳间,廪生是能够向朝廷要米粮钱财的,那阴曹地府呢?
“哥你傻了吗?娘还老找咱们要吃的喝的,也就这几年少了。我还记得,最早那阵子,她天天要肉饼子吃。看来,这阴曹地府也是要吃喝的。”
王爷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他因为并不曾参与科举的缘故,对个中的具体细节不甚清楚。
遂问道:“为何跛子也能参加科举?阴曹地府不限制这个吗?”
“不能吧?没听娘说,要不是先生腿跛了,定比、比我能耐。”刘二老爷终是没能维持到笑容,觉得自己堂堂一个二榜进士,就这样被侮辱了。
廪生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当然是很能耐的,别说廪生了,哪怕是掉榜尾考上秀才的,那不一样是聪明人?
可在上等阶层看来……
童生试年年都有,有些地方甚至是一年两次的。也就是说,每年各地都有大批的秀才诞生,而廪生一般是排名前百分之五的秀才。
所以有啥稀罕的?
多少廪生倒在乡试上?更别提就算通过了乡试,后头还有会试和殿试。
他呀,永平王府的刘二老爷啊!
堂堂二榜进士,翰林院侍读学士啊!
结果在他娘眼里居然还不如一个廪生!
就他娘的离谱!
至於为啥跛子也能成为秀才……
刘二老爷觉得,若是依着阳间的规矩,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人并非一开始就是跛脚,而是考取了秀才功名后才出了事儿。朝廷是不允许残疾破相之人参加科举,却没说已经考取功名的人还能因为某些意外而剥夺功名的,当然继续科举是不可能的了。
解了惑的永平郡王心里并没有多轻松,而是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走吧,去书房抄书去。”
早知道会这样,他们就该趁着这两年没太多事儿,提前誊抄一些。
可他们又怎会想到呢?老太太真就那么能耐的去参加了童生试,还以为那位就是说着玩的,抄了十几本让老太太随便翻着当消遣,劲头过了就该消停了。
谁能想到呢?
想不到的啊!!
刘家兄弟二人再度开始了抄书生涯,当然家里其他人也不能放过。要知道,县试、府试、院试涉及到的还仅仅是基础书籍。院试是难了一些,但总得来说,哪怕考过了院试,那也仅仅是迈入了门槛而已。
接下来,还有浩瀚如海的书籍等着呢!
别说童生试了,便是像刘二老爷那般都考上了进士,入了翰林院的。可学海无涯真不是一句空话,如他都得经常看书写文章,上头每月都要求上交文章,每年都要考核。
总觉得吧,老刘家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经史子集指的根本就不是四本书,而是按照内容分的四大部类。
经部的主要着作就有十三部,这还不包括相关的着作。史部就是各类的史书,包括了正史、编年、纪要、杂史、史评、传记等等。甚至还包括地理和政书,堆在一起,别说比人高了,那是比九层塔都要高的。
子部是指百家着作,儒家道家法家这些且不提,甚至还有兵家、农家、医术、书画等等。
集部则是从古流传至今的所有诗词歌赋,包括曲和小说,以及浩瀚如烟的评论。
……
绝望二字已经无法诠释刘家人的心情了。
最要命的是啥呢?
书这玩意儿是不断得在推陈出新的,光是南陵郡,每年出的新书就高达上千册。
刘家人集体宣布自闭。
以前就想着,老太太念书是件好事儿啊,她生前是爱作么,可那不是因为她没文化没见识吗?书念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改变人的气质,久而久之,老太太不就明事理了?
太!天!真!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在老太太明事理之前,他们人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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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杨冬燕陆续的拿到了几本书,面对薄薄的书籍,她眉头紧锁,左顾右盼之后,又开始了骂儿子日常。
倒不是嫌弃书不好,而是嫌弃这个厚度。
试想想,她每天只能捞一样东西,换成书籍也是一样的,一次只能捞一本。那为啥不能将好几本书捆在一起呢?不然,就在装订的时候,订得厚一点啊!
“……别耽搁老娘学习!老娘今年六月底,还要去参加院试呢!”
於是,刘家人就知道了,原来阴曹地府也是六月底开始院试的啊!
再一盘算,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假如说,阴曹地府是六月底开始院试的,考完也就是七月初了,等放榜就是七月十日左右。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七月半其实不是百鬼夜行,而是类似於科举小游街?毕竟,在阳间这边,乡试、会试、殿试若皆为首名被称之为大三元,而县试、府试、院试皆为榜首则是小三元。
所以鬼节的真正意义是庆祝小科举?
脑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