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侯瑞可不是胆小的侯玦,野得跟只猴子似的,来京城不到三个月,就把京城的内城外城,除了那进不去了皇城,竟是哪儿哪儿都逛遍了。
「那现在呢?」珊娘问道。
「家里还在找着。」桂叔说着,又对珊娘笑道,「姑奶奶别急,我也就是来问问大爷有没有过来。」又道,「大爷有几个同窗也在京里的,老爷太太也派人过去问了,不定大爷是投奔他们去了。」
袁长卿也安抚地拍拍珊娘的手,道:「你别慌,有我呢。京里还没有我找不着的人。」
珊娘虽然不问袁长卿的事,可多少也知道一点他如今在干什么,便定了定神,又安抚着袁长卿道:「你别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又咬牙切齿骂了句,「浑小子!」——竟浑然忘了,她是妹妹,侯瑞才是哥哥。
袁长卿也眯着眼跟着骂了句「浑小子」。
等消息再次传来时,却说侯瑞并没有去投奔他那几个同窗。
袁长卿又安抚了一回珊娘,再亲自去了一趟妙园,回来告诉珊娘道:「他那个小厮说,他平常最爱去西郊码头,且跟那些船老大似交情都不错。我想着他之前就爱船,又跟老爷说过那句话,不定是上船去了。」见珊娘脸上变了色,袁长卿忙又道:「你别急,只要他还在京城,我总能找到他。就算他上了船,只要他还没跑去南洋西洋,我也总能找着他。」
等人把捆成粽子似的侯瑞送到福寿坊时,已经是七八天后的事了。珊娘问了问才知道,侯瑞果然是跑上了海船。
看着仍强着脖子不服气的侯瑞,珊娘一阵气不打一处来,习惯性地又要伸手去拍她哥哥,这才发现,她哥哥竟比两年前又高了些,叫她拍起来实在有些吃力。
袁长卿看出了她的打算,便忙按下她的胳膊,哄着她道:「你先进去,我来劝他。」
对於袁长卿的口舌之利,珊娘多有领教,便放心地将侯瑞交给袁长卿,自己扶着三和的手进了内院。
等珊娘的身影消失后,袁长卿过来解了捆着侯瑞的绳索,一脸平静地问着他道:「你真铁了心要下船?」
侯瑞揉着手腕道:「那是……」
话音未落,他下巴上就挨了重重一拳。他踉跄后退,愕然看着招呼都不打一声儿就动手的袁长卿。
那袁长卿一向给人的印象都是文质彬彬的,却再想不到,拳头打人还挺重。侯瑞揉揉下巴,才刚站直了,袁长卿那里又是一拳挥了过来。这一回,便是侯瑞有了防备,竟也没能躲得过去,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袁长卿淡淡道:「才刚忘了,不该打在你脸上的,不然珊儿见了又该担心了。」说着,拉起被他打成一只虾状的侯瑞,在他肚子上又重重砸了一拳,道:「这一拳头,是教训你为人子女兄长,却一点儿都不懂得为人兄长子女的责任的。你不是一个人,你有父母弟妹,你竟一点儿都不曾想过,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怎样。」说着,又捣了一拳过去,「这一拳是为珊儿的。珊儿如今情况特殊,偏你还要叫她替你操心,她若有个好歹,我先打死你算了……」
「等、等等……」侯瑞赶紧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喘着气道:「这不公平,我都没准备好……」
「好,叫你准备好。」袁长卿甩开他,后退一步,抱着胸道:「你有志向,你想出海,这不是什么坏事……」
「可老爷不听!」侯瑞说着,忽地直起身,向着袁长卿偷袭过去。
袁长卿只一个侧身便避开了他,抬脚将他踹了出去,道:「老爷不听,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怎么找到方法叫他听你的想法?遇到事只会抱怨……」侯瑞再次扑过来时,他伸出一只手按住侯瑞的肩,只轻轻一拨,便又把他摔了出去,然后气定神闲般站在那里冷笑道:「便是你没法子,就不能问问别人有没有法子了?万事只想你一个人扛着,偏你还扛不住!不过是逞着匹夫之勇罢了……」
他一边嘲讽着,一边手下不留情面地痛殴着,最后直把侯瑞打得一阵气喘吁吁,他倒看起来连一滴汗都不曾出过的模样。最后侯瑞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倒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袁长卿踢着他道:「起来。」
「不起!」侯瑞一抹鼻子。才刚他不小心撞到了桌腿上,把鼻子撞得火辣辣的一阵痛,他以为要流血了,偏什么事都没有。
「起来!」袁长卿又踢了他一脚,且这一脚有点重,「再跟我打,我还没消气呢。」他道。
侯瑞:「……」
「你气什么?!」他诧异道。
袁长卿没吱声,只拎着他,逼着他又跟他对打了一阵子——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痛殴了侯瑞一阵子——直到侯瑞喊着「投降」,他这才不甚满意地放开他,道:「你不是以为自己挺强吗?怎么也不经打。」
侯瑞抹着鼻子——这回真出血了——道:「你不是文探花吗?怎么这么能打。」
「我十岁学武。」袁长卿道。
「诶?!」侯瑞一阵惊讶,「学得也不早啊……」
「之前家里什么都不让我学,想把我养成个废物,可我不愿意做废物,就想着法子学了。」袁长卿看看他,又道:「如今你比我那时候好多了,不过是老爷不理解你的想法而已,但凡你愿意成材,我想老爷定没有不同意的。」
侯瑞顿时一阵若有所思。
袁长卿又道:「你说你想出海,你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你从没有为你的想法做过一些什么。你有了解过大周对於百姓出海有什么规定吗?你知道什么人才能出海?你知道出海后你需要面对一些什么?你知道你上船后,你又需要做些什么?你知道遭遇风暴或者遭遇海盗时,你又该做些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去了解过,有的只是个空乏的想法,老爷能相信你才有鬼。」
「好好想想吧。」他甩甩有些红肿的指节,转身出了门。
谁知他的一只脚才刚迈出门,就看到已经回了内院的珊娘正侧身站在门边上,歪头看着他。
他不禁一阵眨眼。
珊娘看着他摇了摇头,拉过他的手,看着他红肿的指节道:「拿鞭子抽他一顿好了,干嘛拿手打他。你不痛的?!」
屋里那被袁长卿打得遍体鳞伤的侯瑞险些一口气没能喘得上来——果然是嫁出门的妹妹泼出门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