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祸国 十四阙 7763 字 1个月前

第五章 水月

「这枝杏花多少钱?」

无边暗境,因着这一句话,而绽出了光与亮。那光先是荧荧的一点,继而蹿起成火苗,展开光晕,逐渐弥漫开来。

「十文钱。」依稀间,有个清稚的女声如此回答。彷佛是千百年前就已书写好的戏码,按着那个她所熟悉却又陌生的套路走下去。

於是,光晕里就出现了一枝花,深褐色的枝干,灰红色的萼,洁白的花瓣,一朵朵密密的长在一起,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妖娆盛开。由於沾了水的缘故,显得更加鲜艳欲滴。

她看见一只手伸过来,将那枝花接走。

修长如玉的手,宽大飘扬的白色衣袖。

那人的脸,在黑幕里看不见。

她忽然觉得焦躁,想去拉他的衣袖,那身影分明近在咫尺,下一瞬,却已飘到了十丈开外。

这十丈的距离,隐隐然,如隔了一世。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啊……她看见自己的手就像拉面一样拉的长长,跨越了这隔若浮生的距离,紧紧抓住他。

某种渴望溢出胸腔,随之而来的还有眼泪,光影中,那白衣绝世独立,堪比谪仙,而她紧紧抓住,不顾一切的抓住,不敢松手。

「我希望……」她听见那清稚的女音说,用一种瞬间苍老的声音,「我希望自己一下子就到了六十岁,人世间该吃的苦都已经吃完了,只需要最后静静的等待死亡。」

「不,你应该先等待十六岁。」白衣人在前方回过头,分明看不清容颜,却能鲜明的感觉出,他的眼神很温柔,「十六岁时,我会娶你。」

她的心悸颤了几下,满是惊喜,开始微笑、展齿笑、弯眉笑,很雀跃的笑,然后朝他跑过去:「这是你说的,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不许抵赖哦!」

光圈变大了,重重黑雾慢慢散去,显露出那人完整的模样,她抓住他的手,将他转过身来,说道:「那我就等十六岁,十六岁时你……」

声音戛然而止。

亮光映在那人脸上,眉眼弯弯,笑得深情,却不是他。

那人开口,声线撩人,「没有错啊,朕娶了十六岁的你,朕没有食言。」

她惊吓的连连后退,却被他一把揽回,头贴着头,鼻对着鼻,近在能感应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不仅如此,」那人说着,从身后取出一个金灿灿的皇冠,不由分说的戴到她的头上,「朕还要封你为后。曦禾,你将是璧国之后。」

那金冠沉的就像山一样,重重地压了下来。她发出凄厉的叫声,豁然惊醒——

夜凉如水,宫灯暗淡,空气里,有着冰麝龙涎的香气,糜烂而芬甜。

曦禾抱着柔软的丝被,瞳孔涣散,好一阵子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等她最终想起这里是宝华宫,而她正躺在自己的象牙床上时,便又发出一声尖叫,跳下床,发了疯似的冲出去。

宫人被声音惊醒,连忙点灯披衣围拢,见她披头散发的冲出内室,不禁惊呼道:「夫人,夫人你去哪?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去哪啊……」

曦禾听若未闻的打开门,跑到院中,像个孩子一样从东边跑到西边,又从西边跑回东边,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宫人见她衣衫单薄又光着脚,生怕受冻,连忙取了外套来给她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道:「夫人,你找什么啊?」

曦禾呆滞的看着空无一物的院落,茫然道:「杏、杏树……」

「杏树?」其中一个宫人皱着眉头,无比诧异的说道,「夫人住进宝华宫的第二天,就命人把皇宫里所有的杏树都砍光了,夫人忘啦?」

「砍、砍砍光了?」

「是啊。」一头雾水的宫人说完这句话后,就看见她们的主子慢慢蹲下身去,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某个方向,然后——

嚎啕大哭。

几个时辰之后,晨曦映入绿棂窗,早起的姜沉鱼正在梳头时,怀瑾从外接了一帖子进来道:「小姐,有你的信。」

浅紫色的信封上,用清灵俊秀的字体写着「谨呈 姜三小姐 淑览」。

是公子!

姜沉鱼心中一喜,连忙接过拆口,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行:「梨花已风起,谨候芳踪。」

公子约她去看花?!

当即头也顾不上梳了,将那封信看了又看,开始挑选衣服。鹅黄色,太跳脱;青荷色,太老成;朱红色,太妖艳;水绿色,不衬她的肤啊……把整箱子的春衫都给淘汰尽了,还是找不到合心意的衣服。

身旁两个丫头早已看的不耐烦,嘟嘴道:「小姐,怎么我们瞧着都挺好的衣服,到你眼里就不满意了呢?就拿那件七彩绮罗衫,刚做好时你还夸漂亮呢,怎么穿都没穿过就又嫌弃了?」

「多嘴!」姜沉鱼不理她们,又从头看了一遍,想起公子几次送帖都是浅紫色的,想必对此色有偏爱,当下就选了件大袖对襟浅紫罗纱衫与白抹胸长裙,什么佩饰都不要,只在髻上簪了七朵刚摘下来犹带露水的梨花。

最后,在众婢一致惊艳的目光里上了马车,赶赴红园。

红园坐落於帝京之南,占地约百亩,素以风景秀丽闻名,有人间天堂之称。它本是王家的产业,随着王氏没落,此园辗转几次,被一姓胡的商人买下。那人长年不来帝都,因此索性开了园门供人玩赏。

姜沉鱼往日只闻其名,未曾入内,如今乘着马车一路进去,但见林木葱茏,花草繁茂,楼阁参差,亭台掩映,彷佛所有的春天都浓缩在了此间一般。湖心岛旁,有鹦鹉冢、览翠山,与澄光林成鼎足之势。过了湖心再往南,便是最负盛名的三春林。

所谓三春,乃杏、梨、桃。

因此林中,这三种树木交叉栽种,错落有致。

在她所见的第一棵梨树下,停着公子的马车,公子站在车旁,车上的白泽与他的白衣两相辉映,鲜活如生。

姜沉鱼缩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太多兴奋的情绪,然后打开车门。

姬婴果然前来相扶。

指腹温润指身修长,那只手,平摊在她面前,有着绝佳的姿势与风华。尽管一再嘱咐自己要镇定,但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轻轻搭住那只手,提裙下车。

春风荡漾,梨树花开,白清似雪,玉骨冰肌,素洁淡雅,靓艳含香。

在这一刻,便是无人亦醉了,更何况是在心上人的身畔。

姜沉鱼咬唇道:「沉鱼来冲了,令公子久候。」

「不会。」姬婴笑笑,「是婴事起唐突,匆匆传讯,希望没有打搅到小姐的正事。」

姜沉鱼连忙摇头,「没有,我没有正事。」

於是两人并肩而行,一同朝林中走去。

花荫下,偶有书生围席而坐,携酒洗妆,好生热闹。姜沉鱼远远的看着,笑道:「以前在书里读过『共饮梨树下,梨花插满头。清香来玉树,白议泛金瓯』的诗句,不能想像是何光景,而今真个看见了,顿觉长了见识。」

「梨花本就有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之气势,世人锺爱,再所难免。」

「可惜杏花冲冲未开,不能看二花齐放,真是遗憾。」

姬婴望着桃梨争芳中依旧萧条的杏树,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啊,今年的杏花,开的晚了。」

姜沉鱼见他落寞,便安慰道:「也不尽然,你看,这一枝上,已经结花骨朵了,没准等到明天,便能开了。」

姬婴笑笑,没说话,继续前行。

好像、好像有点尴尬呢……为什么明明是那么期待的约会,真正见到了,反而觉得无所适从,没什么话可以说呢?难道她必须在这些花上不停的绕圈子吗?姜沉鱼决定转换话题:「公子,有件事沉鱼听闻已久,一直觉得好奇。」

「三小姐请问。」

「听说公子生平最怕下棋?」

姬婴莞尔,「婴小时候,极为顽皮,却碰上家姐,刁钻古怪犹在我之上,因此经常被她捉弄。那时候我最喜欢一种叫青团子的糕点,念书时都要在旁边放上一盘,边吃边看。有一日如往常般拿了其中一只就咬,结果当场崩掉了两颗门牙。原来,那团子里填的竟不是豆沙,而是棋子……」

姜沉鱼啊了一声。

「自那以后,每见棋子,就想起我那两颗屈死的乳牙,疼痛难当。所以,就再也不碰棋了。」

姜沉鱼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缘由,想了想,不禁笑了:「原来公子也是个任性之人,棋子何辜?该埋怨的,是将棋子放入糕点中的人啊。」

「家姐凶悍,我哪敢怪她。」姬婴说着,神色有一瞬的恍惚,依稀间彷佛听见另一个声音咯咯笑道:「下棋这么费心劳神的玩意,不下也罢。以后,你可以吃我做的青团子,保证没有棋子……」

声音飘渺着,在耳边远去了。另一个声音清晰的压了过来:「公子?公子!」

姬婴回神,便觉脸上凉凉,一抬头,却原来是下起了雨。两人连忙跑到最近的亭子里,他望着外面突如其来的雨,有些感慨道:「天有不测风云,古人诚不我欺。」

姜沉鱼理了理自己的发鬓,嫣然一笑,「春雨贵如油啊。」

「你喜欢雨?」

「嗯。」她望着沐浴在雾气般雨帘中的梨花,微笑道,「没有雨这些花又怎会开放?而且梨花带雨,素来是人间的极致美景。」

姬婴的眼神沉寂了一下,先前那个飘渺的声音再度在耳边轻响:「雨?我最讨厌雨了!因为一下雨,娘就不能出去摆摊卖面了;一下雨,爹就会喝的烂醉如泥,每次都要去接他;而且一下雨,地面就湿滑难走,满是泥泞……我啊,最不喜欢下雨天了!」

彼时,那声音无限清灵,脆生生的,不像后来,沾染了很多慵懒与暗哑。

再看眼前的树林,梨花正是全盛时期,开放的格外灿烂,杏花却仍在苞中,黯淡无华。果然不是两种相像的东西……

姜沉鱼见他额前的发被雨打湿,正在一滴滴的往下滴水,便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红着脸递过去。

姬婴谢过,接了手帕刚想拭抆,却不由得一愣,「这个……」

「这是公子的手帕,公子还记得吗?」那日曦禾中毒之时,在宝华宫外,他曾用此帕帮她抆过脸上的血迹。虽然当时被他丢掉,但后来他因潘方一事先走了,於是她便对朱龙说还要拿样东西,趁机回去捡起,洗净叠好,带在身旁。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这番用心良苦,姬婴又怎会不知,拿着那块手帕,不禁也默然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小小的尴尬,而在尴尬中,又渗透着几丝微妙的旖旎。

斜风细雨,梨花满目。五角亭檐,线落如珠。

以林为景,亭中的他与她,又何尝不是最美的一道风景?

——而这一道风景,落入另一人眼中,化成了寂寥。

「夫人,下雨了,我们没带伞,还是回车上吧?」

「是啊,夫人,时候不早,咱们出来很久了,也该回宫了。而且,这杏花都没开呢,不如等它开了时再过来看吧……」

殷殷的劝声落在耳后,被规劝的人将视线从亭中的两人身上收回,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子。

深紫色斗篷下,是张素白的脸,没有血色,亦没有表情。

然而,却是惊世骇俗的美丽。

傲视四国的美人,垂下眼睫,忽然笑了一笑,雨水顺着斗篷的边沿流下来,滴滴答答。她开始行走,视一旁的马车如不存在,两名宫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出红园,一路往西,两旁的建筑亦从繁华变为简陋,道路越来越窄,高低不平,最后,为沙石杂草所覆盖。

此刻,因为下雨的缘故,满是泥泞。

马车跟到此处,无法再向前驰,宫人忍不住唤道:「夫人……」

「我要一个人静静,你们在这等着吧。」说完这句话后,她拉紧斗篷,走进小巷。

帝都西南角的浣纱巷,是出了名的贫民窟。

在这里,住着衣不蔽体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因为没有壮年男子的缘故,比别处显得更加贫瘠,一格格的房子像鸽笼般挤在一起,肮脏的地面上堆满杂物,空气里,充盈着混合了各种气味的腐烂味道。

她走过一排排的房子,最后停在巷尾的最后一间前。这幢房子看起来比旁边的更加简陋,连墙都是歪的,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倒塌。蛀满了虫洞的木门上,用草绳系着个结充当门锁。她轻轻一扯,早已枯干的草绳便自己断了。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很阴暗的房间,依稀可见墙壁上长满了青苔和霉菇,她走过去想打开窗子,结果整扇窗户都啪的掉了下来,落在地上,震起无数尘土。

是了,这里是浣纱巷,而她,是长於此间的另一个西施,从这个贫民窟飞出去后,就成了凤凰。

狭小的陋室几乎没有可以站脚的地方:左边是一张很大的木案,案上放着擀面杖,母亲曾在这里揉面,每天三更就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右边的墙脚下堆放着很多酒坛,父亲经常席地坐在那喝酒,唱着她所听不懂的歌,每每那时她就无比憎恶她的父亲,可他不喝酒时,却又会很温柔帮母亲画眉,帮她梳辫子,於是那个时候她就会忘记他的可恶,觉得自己很爱他;剩下还有一张床,一个柜子,柜子里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她走过去打开那个已经少了一只腿的柜子,里面放着几件衣服,衣服是粗布做的,有着非常粗糙的纹理,再然后,摸到一面镜子,镜子上长满了绿铜,她举起来照了一下,里面的人,竟是那般陌生。

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这个人,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她那永远红润的健康肤色哪里去了?

这个人一笑,眼神就变得很冷酷,唇角充满了嘲讽,显得这么这么刻薄。可她记得,她本来是笑得很好看很灿烂很落落大方的啊。

这个人乍一看很年轻,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姿容正丽,但再细看,眉梢眼角,都好憔悴倦乏,溢满沧桑。

这个人、这个人是谁啊?

她连忙丢掉镜子不敢再看,踉踉跄跄的后退,然后撞上床角,整个人就那样砰的向后摔倒,躺了下去。

满天尘土飞扬。她开始咳嗽,而就在那时,她听见了一声叹息,很轻很轻,落在心里,却又变得很重很重。

她顿时跳起来,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就那样看见了站在窗外的他。

确切来说,是站在已经没有了窗户的一个方洞外面的他。

雨还在下,那人不知从哪得来了伞,此刻,正撑着伞站在屋外,静静的望着她。

於是红尘顿时逆转,时光瞬间倒退,彷佛回到了四年之前,她初见他时的那个模样。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穿着一身窍尘不染的白衣,撑着一把竹柄纸伞,沐浴在春雨之中。

她还记得,那把伞上画了一枝红杏,红的就像她那时怀里捧着的鲜花。

「这枝杏花多少钱?」

「十文钱。」

梦境里的场景与回忆重叠,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掉。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开口,如梦呓。

而那人站在屋外,回答:「我看见一人像你,跟过来,果然是你。」

她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每个字都说的很僵硬,「杏花没有开。」

那人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低低叹息,「是啊,杏花没有开……」

於是两个人的衣袍都起了一阵颤抖,不知抖动的是身体,还是心。她突然抓住窗沿,朝他伸出一只手道:「你进来!」

那人凝视着她,摇头。

「那么我出去!」她说着挽起裙摆准备跳窗。

然而,那人依旧是摇头。

「为什么?」

那人对她微笑,笑容里却有很苦涩的东西:「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曦禾,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如被当头棒喝,忽然想起自己原来名叫曦禾。而曦禾又是谁?当今璧国的宠妃,将来的皇后。然而,此时此刻,她望着窗外的那个男子,心里却像被一把很钝的刀子在拉扯一般,因为不能干脆利落的割断,反而更受折磨。

「你要娶姜沉鱼吗?」

他低下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听不真切,「姬姜联姻,於两族都有好处。而且……曦禾,杏花不会开了,再也不会开了……」

「你骗我!」她徒然暴怒,五官都开始扭曲,「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说当我十六岁时,会娶我的,结果我却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子!你说杏花开时带我去赏花,可是赏花的却换做了别人!而现在,你还要娶别人……」

声音像是沉在水底,浮上水面时就变了形,她摀住自己的脸哭的泣不成音。巨大的委屈海浪般席卷而来,空气被瞬间夺走,窒息的无法呼吸……

曦禾发出一声尖叫,再度惊坐而起,恍然知觉,竟然又是南柯一梦。

屋子还是那个东倒西歪的屋子,她坐在布满尘灰的木板床上,看着脑袋上方的那根横梁,忽然想起,母亲是在这根梁上吊死的。

那一天,她去卖花回来,甫一推门,就看见两只绣花鞋晃啊晃的,鞋子上,还绣着母亲最喜欢的卷心莲。地上的影子也摆来摆去,拖拉的很长……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从窗洞里吹进来,将地面打湿,於是空气里就充盈起一种氤氲沉闷的水气。

天已经黑透了。

横梁上彷佛伸出了一双手臂,无比温柔的迎向她,「来吧,囡囡,来娘这里,来啊……来啊……」

那声音是那么甜蜜,仿若鸟语花香中最深情的呼唤。她的眼中起了一阵迷离,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地伸出手去,把腰带解下来,对了,再把腰带挂到梁上面去,然后再打个结,就是这样,很好,要结的紧一点,然后,把脑袋伸进去……

手臂依然在前方迎接她,令她想起小时候蹒跚学步时,娘也是这样在前面一步步的呼唤她,鼓励她向前走。只要照娘的话去做,就会快乐,就会幸福,就不会再这么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