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燕儿无助地咬着下唇，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猜透大表哥的心思。

万一……万一他真的改变了主意，决定接受外祖母的安排，那该怎么办？要是连他都不反对婚事的话，那她根本就别想让外祖母改变主意了。到时候，她岂不是真的得和大表哥拜堂成亲，结为夫妻？

「呢……不……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尽管她一开始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的情况下，曾经想过要乖乖顺从外祖母的安排，但是那时她和大表哥还没有什么交集，两人甚至连单独聊上两句都不曾，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和大表哥好好相处的。

然而，这两天为了成亲之事，大表哥主动找上了她，而她发现只要大表哥在她的身边，她就会莫名的感到局促不安、心慌意乱，尤其……尤其是在昨天的那个『拥抱』之后……

虽说当时她是为了捣住他的嘴，不小心失去了平衡才会跌扑到他身上，但她确实被他『抱』在怀里。

回想起他阳刚的气息、溢热的身躯、强壮的手臂，她的心跳就乱了节奏，脑子也陷入一片混乱，整个人不对劲到了极点。

光是那样一个短暂的『拥抱』，就让她变得如此古怪，要是他们两人真的成了夫妻，每日亲昵地相处，她的心恐怕会因为跳得过度狂乱而停止，再不然就是脑子太热太乱而晕厥。

呃，不，她可不想每日过着那样『惊心动魄』的日子。

「我一定得想法子才行……」夏燕儿咬着唇儿，细致的柳眉紧紧蹙起。

既然大表哥目前意向不明，恐怕一时还不会去跟外祖母说些什么，那么她也只好自己试着想办法了。

隔日午后，夏燕儿端着一壶刚沏好的药茶，前往外祖母的楼阁。

这药茶是先前大夫所开的方子，添加了一些特殊的药草，据说有着养心宁神的功效。

「外祖母，请用茶。」

她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奉上，心里暗暗希望这药茶真的有着安宁心神、稳定情绪的功用，毕竟让老人家心烦气闷，是她不愿见到的事。

「好、好，燕儿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姜碧霞慈祥地笑笑，轻啜了口茶。

眼看外祖母笑容满面、心情愉悦，夏燕儿心想这会儿应该是个适合开口的好时间吧！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外祖母，关于您前几日提起的婚事……」

「喔，你和少熙的婚事咧！」姜碧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这是一桩喜事，我瞧也甭拖了，就赶紧请人选个好日子，让你们拜堂，你说可好？」

当然不好！夏燕儿一听，脸都快绿了。

她连忙说道︰「外祖母，大表哥是那么的出类拔萃、伟岸不凡，燕儿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是匹配不上啊！」

「怎么会呢？傻孩子，少熙确实是相当出色，但你也是个让人无从挑剔的可人儿呀！」

「外祖母过奖了，燕儿真的比不上其他的闺秀，大表哥应该要娶那些比燕儿更加——」

「呵呵，说什么傻话？」姜碧霞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在外祖母看来，其他的千金闺秀根本比不上你呀！」

「可是……」

夏燕儿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老人家却亲切地拉着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担心，外祖母看人一向看得很准，你和少熙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姜碧霞语气肯定地说。

她和大表哥能够相处得很好？夏燕儿轻摇着眉头，心里可完全没办法像外祖母那么肯定。

事实上，从昨日开始，她常在不经意时想起她被大表哥拥在怀里的情景，那画面总是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抨抨狂跳。

光是一个意外的拥抱，就让她整个人不对劲极了，她实在不认为自己能够自在而愉快地和大表哥共度一生。

「呵，你只管相信外祖母的眼光吧！这肯定是一桩美好的姻缘，不但你会是严家的好媳妇儿，少熙也会是一位好夫婿。」

「但是，外祖母……」

正当夏燕儿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瞥见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那让她的心跳立刻加快，原本要说的话也全都忘了。

姜碧霞察觉她的反应，疑惑地转头一看，这才看见了严少熙的身影。

「少熙，你来啦？祖母刚才正和燕儿提到你呢！」

「嗯？」

严少熙好奇地挑起眉梢，望了夏燕儿一眼。夏燕儿的双颊立刻泛起一层红晕，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但……她是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呀？夏燕儿忍不住暗暗斥责自己奇怪的反应。

大表哥早就知道她无意嫁给他了，就算这会儿得知她正试着说服外祖母打消让他们成亲的念头，那也没什么啊！她干么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严少熙的目光仍注视着夏燕儿，半开玩笑地问︰「你们在说我什么？该不是在悄悄说我的坏话吧？」

今日他比以往较早一些返回『龙吟堡』，而他才一将马儿的粗绳交给小厮，就立即迈开步伐前往这里。

尽管他本来每日都会向老人家问安，但今日却多了一丝期待，因为他猜想她可能会在这里，毕竟就他所知，她总会在午膳后过来陪老人家聊天解闷一会儿。

姜碧霞笑呵呵地说道︰「当然不是。是燕儿这个傻孩子，正在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外祖母的话，让夏燕儿一阵尴尬，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姜碧霞接着又笑道︰「我要她尽管放心，其他的千金闺秀才比不上她呢！少熙，你说是不是？」

「的确是。」严少熙点头回答，语气没有半点冲疑，黑眸亦再度落在她那染上绯红的俏脸。

她确实超乎他的想象，和他原先所预期的性情截然不同，而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愈来愈难从她的身上移开，关于婚事的排斥与抗拒也愈来愈少了。

夏燕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她瞧，那视线搅得她心绪纷乱，脸颊也因此有愈来愈热的趋势。

就在她打算赶紧找个借口告退时，外祖母突然又开口道︰「对了，少熙，咱们不是有座别馆，你很久没去了吧？」

「是啊！」严少熙点点头。

祖母口中的别馆位在邻近的一座山中，倘若骑他的爱驹，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可以抵达。

那座别馆据说是当年爹为了讨娘欢心所建造的，和宏伟气派的『龙吟堡』不同，那儿十分雅致清幽，附近还有一座静谧的湖泊和一片翠绿的竹林，景致相当优雅秀丽。

原本他就不是太常去那里，自从两年前他接掌家业之后，前往别馆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应该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到那里去了，而尽管平时并没有人在别馆里居住，总管也不忘定时派遣一些奴仆过去打理清扫。

姜碧霞笑着道︰「既然你很久没到别馆，燕儿又从来不曾去过，不如待你有空时，带她去瞧瞧吧！」

夏燕儿诧异地征了怔，柳眉不自觉地拢起。

她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什么别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但是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和大表哥一块儿同行不是个好主意，况且外祖母想要撮合他们的意图是如此明显，她最好还是赶紧想办法婉拒。

正当夏燕儿努力想着借口时，严少熙却点了点头，附和：「祖母说的是，的确该带燕儿去瞧瞧。」

见她惊诧地瞪大了眼，朝他投射过来的眸光像是要求他立刻改变主意似的，他的黑眸不禁闪动着有趣的光芒。

像是故意要刺激她般，他接着又道︰「等这两日忙完之后，正好会有一小段的空闲，不如趁此机会去别馆小住几日吧！」

话一说完，果然就见夏燕儿的脸色一变，甚至懊恼地咬着唇儿。倘若不是碍于外祖母在一旁，她恐怕己经发出抗议了。

姜碧霞闻言笑呵呵地猛点头。

「这样好，能够小住几日那是再好不过了，就这么办吧！」

夏燕儿终于忍不住地说︰「外祖母和大表哥是一番好意，但若是燕儿随大表哥前去别馆，岂不是不能伺候您老人家了吗？燕儿还是留下来吧！」

「呵，外祖母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不过你别担心，外祖母身边可还有好几名丫鬟伺候着呢！不要紧的。」

「可是……」

「别想太多了，燕儿，你就尽管放松心情地去吧！那里的环境清幽美丽，你一定会喜欢的。」姜碧霞说完后，忽然打了个呵欠。「说了这么久的话，突然有些困乏了，我去睡一会儿好了，你们去忙别的事吧！」

「是。」

夏燕儿满脸无奈，却也只能跟着严少熙一起退出寝房。

走出楼阁后，她仍不放弃地说道︰「大表哥每日如此忙碌，倘若真去别馆住上几日，回来之后岂不是会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处理？倒不如就别去了，燕儿不去别馆也无妨的。」

望着她那明显期待他打消念头的神情，严少熙耸了耸肩，说道︰「无妨，反正我很久没有停下来喘口气了，正好趁此机会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这话倒是不假，自从两年前接手当时已几乎快撑不下去的家业之后，他就投注了自己所有的心力，完全没想过要休息，他甚至已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感到轻松悠闲是什么时候了。

夏燕儿咬着唇，心里感到挫折极了。

为什么情况总是不如她的预期，超出她的控制？

她不但没能如愿地说服外祖母打消让她与大表哥成亲的念头，这会儿甚至还要跟大表哥一块儿出游。

再这样下去，她岂不是真的非得乖乖跟大表哥拜堂了吗？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样的颓势？

「大表哥，你……」

「嗯？怎么？」

「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忍不住想问个清楚。难道，他真的改变了主意要娶她？

严少熙望着她，就见那双澄澈的美眸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向他要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呵，她肯定不知道，此刻她这样壁着眉头、带着懊恼的神情，看在他的眼里比起温婉柔顺的浅笑要迷人许多。

「你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夏燕儿没想到他会反问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垂着眼睫。

「燕儿是怎么想的，大表哥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早在一开始，他就察觉出她其实并不是真心想嫁给他了，不是吗？

「我问的是——现在。如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严少熙问道。

先前他们两人根本几乎没有交集，连对方真正的性情如何都不甚清楚，但近日来他们接触、交谈的次数多了，对彼此也熟悉许多。

他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了，那么她呢？此刻她又是怎么看他的？

现在？

夏燕儿怔了怔，抬头望向严少熙。

原本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一对上他熠熠的注视，不仅她的心忽然擂鼓般地抨跳起来，就连心神也仿佛被那两洼黑潭般深邃的眼眸吸引住，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就这么失神地凝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一张粉嫩的俏脸霎时羞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