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意千宠 九月轻歌 3824 字 1个月前

第65章

「你还在气头上,不想回去,我不强求。」景国公语重心长地道,「阿浔,对待一些事的方式,可以选择报复,但也可以选择宽恕。」

叶浔轻声说道:「选择宽恕的是好人。我不是。」

景国公沉默良久,起身离开。

叶浔想送他,却是无力起身,只能对竹苓打个手势,让她代替自己送送老人家。

她望着祖父的背影。

一直身姿笔挺的祖父,竟有些驼背了。

是了,这样大的一场风波一桩家丑,是他的长孙逼着他承受的。他失去了长子,也失去了四个孙儿孙女。

铁打的双肩也承受不住吧?

他到今年才知情,她不该连他一并责怪。但是,如何能将他和祖母划分开来?不过是更让他们失落难过。

往昔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祖父慈祥的笑容、宠溺的眼神、暖心的言语不停闪现。

那是做不得假的。

那是她多愿意牢牢抓在手心里的。

不能够了。

眼泪自有主张地不断滚落在腮边,祖父的身影变得模糊。

已经走出一段路程的景国公停下脚步,怅惘地看向独坐在凉亭的叶浔。

她已满脸是泪,望着他落泪了。

景国公心弦一紧,很想返回去宽慰她,对她说不论怎样她都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对她说他给予的所有疼爱都是真的,对她说我们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过得开心自在。

可是有什么必要呢?越是这样的言语越是让她难过。

算了。

他低下头去,怆然转身。

这顷刻间,竹苓分明看到,一滴泪倏然落下,碎在他脚下的彩石路面。

**

翌日,江府。

江宜室唤绿云将随身之物收拾起来,绿云却依然坐在小杌子上发呆。这丫头也不知怎么了,这几天比她还魂不守舍,一早听她说叶世涛要来接她,抖着声音问她能不能把她留下,她说我怎么离得开你,你必须跟我一起走。她说完这句,绿云就脸色发白坐立不安的。

江宜室忽然想起来,和叶世涛争吵那日,她让绿云给母亲送些东西。绿云是下午离开叶府的,却一直没回去。她回到娘家之后,绿云正在和ru娘说话,母女两个见到她,特别忐忑的样子,她随口抱怨道:「绿云这丫头当差可是越来越尽心了,送个东西能送整整半日。」

绿云战战兢兢地回说:「是大少爷的人让我……让我回江府的。」

她那时候心绪紊乱,加上妹妹江宜家恰在随后进门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就把这事给忽略了。

此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让绿云回江府,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准她再回叶府了?

叶世涛的人怎么会盯着绿云?如果不是他的意思,下人怎么敢代替他自作主张?

江宜室板起脸,冷声唤绿云。

绿云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

江宜室指了指地面,「跪下!」

绿云忙跪倒在地,「大少奶奶……」

「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么?」江宜室用言语试探,「等你跟我去了大少爷的宅子,他要是发落你——」

绿云身子开始簌簌发抖,「大少奶奶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可奴婢也是没法子啊,是、是老爷授意的。」她膝行到江宜室面前,哀声乞求,「大少奶奶,看在我和娘亲服侍您一场的情分上,您就给我一条活路吧。」

父亲授意的?江宜室险些问授意她做什么,话到嘴边才知不妥,忙换了说辞:「把经过与我细细说一遍,我若是听出半字谎言,便命人赏你几十板子!」

「奴婢不敢隐瞒,绝不会的。」绿云勉强镇定下来,迅速梳理了事情的经过,「自夏日起,我娘就常问我关於叶府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打听,我有一次不耐烦了,怎么也不肯说,我娘才跟我交了底,说是老爷要她替他询问的,并且叮嘱我不要告诉您,否则她就没命了。我哪里敢再隐瞒,大事小情都细细告知。入秋之后,彭家的人三番五次找我,企图用银两收买的事,我说了之后,老爷亲自跟我说,彭家的银子只管收下,他们要我做什么事,也只管做。我仗着胆子说他们肯定是要加害大少爷,老爷就说这些不用管,只管照他的话行事,若是我不听吩咐,我娘也就别想活了。为了我娘,我只能为彭家所用,在府中尽量给二**行方便,彭家的人打听什么就说什么,还替他们去了庄子上传话给大爷和大奶奶,让他们做一出服毒自尽的戏。都是我糊涂,那时不该将彭家有心收买的事说出来的……」

绿云事无巨细地告诉江宜室了,江宜室却越听越糊涂了。

父亲得知彭家要将叶世涛告到官府的事情都无动於衷,因何而起?如果彭家得逞,叶世涛就算能不获罪,也会声名狼借——就如现在,多少人指责他将家丑外扬,以至於生父被逐出宗族。

她在娘家这几日,听母亲说过,父亲几次痛斥叶世涛的行径。母亲原本是要她怎样都跟着叶世涛过下去,随着父亲的态度而犹豫起来,一时说还是要过下去,一时又说要她自己斟酌轻重。

难道叶世涛声名尽毁是父亲愿意看到的局面么?

她敛起心头困惑,继续聆听:

「奴婢回来之后一直都怕的要死,我娘就去问了问老爷,也担心您要是回去一定会带上我,老爷说您不会回去了。我娘说,老爷应该是乐於看到您与大少爷和离,而且,手里似乎有把柄,别的就不清楚了。」

江宜室猛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去往外院。她要找父亲问个明白!

和离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她一面走一面想着。

「你想多了,要你去娘家,意在要你避开一些是非。」这是他说的。

她却执意要个准话:「你也不需这样委婉,想和离只管直说。家里有什么是非?我怎么不知情?」

和离两个字,先说出来的是他,后来他恼了,说和离也并非不可行。

是的,经过是这样的。她听到从他口中说出和离二字便完全处於混沌的状态,气他、恼他,此刻想想,他当时并没把话说死。

可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话虽然隐晦,却是开口就提及了关於和离的事。

几天而已,他的态度怎么就从不确定变成了心意已决?他很多话都在诋毁自身,甚至,连阿浔都一并诋毁了。说什么?说他们是从肮脏的泥沼里活到如今的污泥,不让她沾染。

还说冲早要劳燕分飞,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那么笃定,铁了心要离开她。

可是,他也说过:「当初你与岳父岳母不曾计较我自幼丧母,嫁过来又尽心帮我照顾阿浔、沛儿,这般恩情,我心里都有数。便是来日你觉得我配不起你执意离开,我也不会再娶人占据你的位置——再多我就不敢承诺了。」

是在他求祖父同意让二叔承袭国公爵的那晚说的话。

她没有要离开,他却执意放弃。

他绝情残酷,但他不是食言的人,而今却食言了,绝对有事瞒着她,就是不肯说。

他命人告知绿云留在江府,分明是在用这方式给父亲递话:他已知道绿云是受父亲指使了。却不曾对她提及绿云只言片语。

父亲呢?自从叶府出事后,为了避嫌称病了。他的女婿被一堆人斥责弹劾,他不闻不问足不出户,谁也不见,一点点暗中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她早就该发现这些端倪的。

刁难祖父、处置亲人、准备和离,这样多的事情相加,哪一件是能让他好过的事?她没帮到他分毫,只有埋怨、疑问,甚至於,父亲是那个让他下决心和她劳燕分飞的人。

真是这样的话,她该如何自处?她连亲人拆他的台、刁难他都不知道,她连身边的丫鬟帮着外人都不知道。

是,成婚两年多了,他带给她的只有失望,而她又带给了他什么?

险些就又要哭了,可她忍住了。她死命地掐着手心,告诉自己,再不能没出息的哭泣。不再认为自己有哭的资格,更不认为哭能解决哪怕一点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