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微微挑眉,「叶浣是继室所生,也是正经的嫡出。这样太委屈她了,我娘家怎能答应?」
「岳父岳母能答应,你放心!」说完这一句,宋清远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可是话已出口,也只能及时补救,「自你去年冬日卧病在床,岳父岳母便很是忧虑,曾与我提过冲喜的事,昨日也曾说起让阿浣进门侍疾,你只管放心吧。」
「原来如此。」叶浔垂眸沉思,半晌不语,直到宋清远眼看就坐不住了,才展颜轻笑,「那就依你们。若是有叶浣日夜在我眼前服侍,我的病情说不定就好转了。只是,我们在叶家是姐妹,同在侯府,便只有妻妾之分。」
「……」
宋清远自来就知道,叶浔与娘家不合,却与她外祖父一家人走动得甚是频繁。依她那种性情,眼下答应了这桩事,恐怕是没安好心。一两年的光景,想将一个人折磨至死,於她易如反掌。
叶浣可不能死,眼下更是需要呵护着宠溺着。
念及此,他踌躇地道:「我知道你的为人,外柔内刚,连我的家都能当。自然,这也是我懒散的缘故。但我也知道,你自来最识大体顾大局,为了娘家、夫家的名声,什么都能退让三分。阿浣的事,你也要体谅我几分,毕竟叶家才是我岳家,另寻别家姓氏的女子,倒不如找个与你同门的女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只要是关乎夫家、娘家的事,我不论怎样都能退让忍耐。」叶浔语声缓慢,唇角的笑容无形中融入了一丝嘲讽,「我便是不悦,也不会为难叶浣,你只管放心。她进门之后,我绝对不会为难她。」
叶浔从来是说到做到,这一点阖府皆知。宋清远不疑有他,因此大喜,「多谢夫人!」
叶浔瞥了他一眼,连眼中都有了讽刺的笑意。
这便是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喜欢别人的时候,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也甘之如饴。
敛起心绪,叶浔思忖片刻,和声道:「你去趟叶家,那边无异议,我便去见燕王妃。日后妾室扶正终究是不大好听,不如此时就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让名门贵妇都知道我时日无多,叶浣名为进门做妾,实则是与我姐妹情深意在冲喜,冲喜不成的话,日后扶正也没人说她半个不是。」
「这样也好。」宋清远当即点头,随后才生出浓浓的歉意,探手要去握叶浔的手。
叶浔抬手抚了抚鬓角,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宋清远不以为意,嘴里道:「阿浔,谢谢你。」
叶浔缓缓起身,「你快些去叶府,我等着你回信。」语毕转去内室,没让他看到眼中充斥着的厌恶。
宋清远即刻起身去了叶府一趟,回来后告知叶浔:那边无异议。叶浔当即去了燕王府,至黄昏才回府。
宋清远惦记着燕王妃的说法,一直等在正房。见叶浔回来,忙不迭上前去扶她落座,嘴里歉然道:「你身子不适,还让你这般奔波,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没事,我又不是一时半刻就死了。」叶浔垂眸,敛去眼中寒意,再看向他时,已挂上温煦的笑容,「你放心吧,燕王妃起初是不大赞同,后来听我细说一番,倒也觉得合情合理。燕王妃说过两日便要见见叶浣,安抚几句,也让相熟的人见见她。」
「真的?」宋清远满脸愉悦,「我稍后便命人去知会阿浣,今晚我就整夜照顾着你。」
叶浔险些冷笑出声,「免了。你在这儿,我反倒睡不着。」睨他一眼,又道,「你若是一个人难以入眠,尽管去找个中意的丫鬟陪着。」
宋清远面色微窘,「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自从他做错一件事害得她小产之后,便对府里的丫鬟退避三舍,更是再不曾碰过她。他被她那次小产吓得不敢再碰她,而她则是嫌他脏——人脏,心更脏,便是他有意,也不会再允他碰触。她没这么说过,可他看得出。
这一晚,宋清远遂了叶浔心意,去书房歇下。
随后两日,叶浔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在同时听闻的是,叶浣甘愿先做妾室冲喜也要进入宋家门。
随后,燕王妃设宴,意在让名门贵妇见一见与叶浔姐妹情深的叶浣。当日叶浔不适,实在起不得身,也就没去。
这些事情都在宋清远预料之中一步步发生,他很是欣慰。他就知道,叶浔虽然在府中强悍,在外却会保全他及叶府的颜面,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而在欣慰之后,却是噩梦连连。
叶浣在宴席上不慎滑了一跤,当即连连呼痛、□□出血,片刻后不省人事。燕王妃命太医诊治,太医说叶浣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燕王妃震怒,痛斥一派胡言,又连请三名太医,得到的说辞一致。
赴宴的贵妇都不傻,很快反应过来。清清白白的闺秀,怎么会毫无怨言地委身男子为妾?眼下叶浣这情形,分明是与宋清远有私情在先。这值得深思的地方可就多了,让人对叶浔的叹惋同情又加深几分。
燕王妃也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恨毒了叶浣,只顾着确认叶浣是否身怀有孕,却不让太医及时救治血流不止的叶浣。等到燕王妃想起来的时候,叶浣一条命丢了半条。被送回叶府时,已是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