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臣,朕是天子!他有拿朕当天子看吗,啊?他领兵北上,一去一年,半点音信也无,军中只识他闻人晋平,不知有天子,朕也是以武上位,如何不忌惮?七道圣旨召他回京,他置之不理,朕岂能姑息!”
魏皇后道:“当年北乌逼得正紧,战事胶着,若闻人将军撤军,北乌突破雁落关长驱直入,则身后几十万百姓皆会被屠杀殆尽。他们如何能退军?”
面对皇后的质问,皇帝双目赤红。
“朕日夜难安,恰逢魏琰和神光真人献药,说可以此药试其忠心。”
脑仁抽痛,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朕只想让他撤兵回京,但他们父子宁可服下那些丹药,也要死守孤城!衍儿也是如此,朕敲点他们,只是想让他们铭记为人臣、为人子的底线,朕给过他们机会……”
“从此时开始,皇上就打算舍弃衍儿了,是吗?可皇上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想方设法开枝散叶。所以皇上让神光教炼制生子秘-药,设计使赵元煜坠马,成为你的试药人。”
“够了!那是神光教进献的无上秘-药,朕不可能追根溯源。”
皇帝道,“但朕,必须要有个儿子。”
说罢皇帝支撑不住似的坐回榻上,起伏的胸腔嗬嗬作响,抬手撑住额头。
“皇上终於承认,那十万将士和衍儿的死,还有赵元煜一案,都是你一手促成了。”
魏皇后缓缓闭目,一滴悲愤的清泪滑下,随即被她平静抹去。
“殿外诸位,可都听明白了?”她一字一句道。
仿若雷鸣轰顶,皇帝蓦地一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隔扇缓缓朝两旁打开,张牙舞爪的灯影下,以李恪行为首的文武重臣皆沉默伫立。
天子遇袭归京,他们身为臣子理应入宫问安,请奏安抚嘉赏之事。太后和皇后下了懿旨,命他们肃静以待,不许出声惊扰陛下,他们这才安静候在阶前,却不料听到这么一桩骇人秘闻——
夤夜悄静,皇帝声音激沉,他们想不听见都难。
皇帝没想到臣子会在此时进宫,不……或许他原本应该想到的,可长途跋涉的疲劳和受惊后的惶然麻痹了他的警惕,霎时脸色骤变。
这么多人入宫,可没有一个人通传,什么时候开始他连这点耳目也没有了!
皇帝摇晃向前,於门槛后巡视群臣。
少数不想惹事的,皆低下头去,但站着大多数臣子皆握拳扼腕,看着他的眼神充斥着失望和悲痛。
皇帝后退一步,脊背塌下,嘴唇嗫嚅,仿若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赵嫣就领着闻人蔺站在队伍前列,站在皇帝的对立面,见证他民心尽失、众叛亲离。
“这就是,殿下的公道?”
闻人蔺仔细看着,欣赏着,低沉问道。
“是。”
她知道,父皇这个人多疑谨慎,只有此时才是他防备最松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