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之言,她却是笑着道出,弯着的眼眸里像是藏着一把柔软的钩子。
闻人蔺也笑了声,气息很轻:“我说的是实话还是‘吓唬’,殿下心里清楚。”
回想起方才险些失控的索取,赵嫣不太自在地将身子挪开了些,换了个姿势安分坐好。
闻人蔺仰首靠在车壁上,手臂松松环在赵嫣腰间,眸色如潭,然而平静之下可窥见内里的炽热暗流。
赵嫣很喜欢这种相互依偎的宁静,像是洪流中回溯的一叶舟,不问出处,不问归程,天地浩大只余彼此。
赵嫣抵着闻人蔺的肩,不知不觉睡着了。
马车行得很慢,车轮辘辘虽有些嘈杂,但很安心。
迷迷糊糊之际,她似听见闻人蔺轻而平稳的声音自远处飘来:“……若冲早要毁,殿下尽管将本王视作手中刃,脚下阶,登万丈高台。”
要毁什么?
赵嫣沉重的眼睫轻颤,朦胧睁眼,晦暗的灯影中,闻人蔺闭目而坐的神情悠闲而又从容,仿佛方才的那声轻语只是赵嫣的梦境。
灯火像是一场繁华的余烬,肆无忌惮地洒落满城。
马车绕了远路,没有从蓬莱门入,而是从鹤归阁旁的小门直入甬道——这是肃王进出太极宫的捷径,禁卫都是自己人,倒省去了盘问查验的麻烦。
赵嫣被闻人蔺抱下马车时就已醒了,迷迷糊糊睁眼,便听闻人蔺停住了脚步,朝着远处打了声招呼:“太后娘娘。”
垂花门后,时兰和流萤搀扶着太后娘娘,不知是闲庭信步至此,还是等候多时。
赵嫣也没想到这个时辰了,老人家还未就寝,不由陡然清醒,自己从闻人蔺怀中跳了下来,膝盖一软,险些跪倒。
闻人蔺伸手扶住了她,略一皱眉。
赵嫣暗中捏了他的指节一把,示意他不要在老人家面前行逾矩之事,而后正色道:“我腿伤行走不便,多谢肃王纡尊照料。”
闻人蔺挑了挑眼尾,看着她欲盖弥彰,不紧不慢地回了声:“臣之本分,应该的。”
老太太无波无澜,目光从赵嫣明显重绾过的发髻上掠过,停在闻人蔺身上,很是打量了一番。
“上次见你,还是个少年。”老太太的声音沙哑而清晰。
闻人蔺难得躬身,认真地行了个臣礼:“当年承蒙太后让道迎棺,臣感怀於心。”
太后受了他这个礼,颔首道:“这些年,关於你的传闻很多。”
赵嫣想起这些年朝臣对闻人蔺的惧恨,心中警铃大作,忙接过侍从手中的琉璃灯向前,将话题岔开:“我将琉璃灯带回来了,皇祖母瞧瞧是不是这种样式?”
太后用挂着佛珠的手接过灯盏,仔细看了看,暖光将老人家皱纹深刻的脸映得温暖而模糊。
“可比几十年前的样式新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