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肃王起了拥护东宫之心,夜夜辅佐太子至深夜,甚至於翌日清晨才离开。朝中皆言东宫地位稳固,魏皇后却如坐针毡,甚至於品出了几分战栗。
这一步,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时至今日,她连疾言厉色的训斥都做不到。作为偷梁换柱的幕后推手,她有何资格?
“这一年来,你做了许多。”
魏皇后望着自己的女儿,“除了守住你的身份,更要守住内心的底线,决不可轻信於人……尤其是男人。”
赵嫣眸中划过一丝讶异,身形不自觉坐直了些。
“母后,为何突然说这个?”
魏皇后却调开视线,涂有丹蔻的指节微微收拢。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平复道:“下月你父皇万寿,北夷使臣会入京庆贺。”
“北夷?”赵嫣面露诧异。
去年招安蜀川叛党,今年又是北夷使臣,每逢年关总多动乱,难怪父皇和礼部这般看重今年的寿宴。
“内患未平,虎视眈眈的北夷却在此时入京贺寿,意欲何为?”
“本宫也在担心此事,从昨夜起心中就隐约不安。”
魏皇后旋身而坐,手微微扣紧凭几扶手,长眉微凝,许久方哑声问:“长风,你可愿脱身回华阳?”
赵嫣一怔。
骤然间,脑中像是荡起一声清脆的丁零声,有什么模糊的记忆稍纵即逝。
她按了按刺痛的额角。
母后难得的紧张态度让她想起了一桩旧事,一桩被她刻意遗忘了八年的旧事。
只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原有的寿宴规格要大肆增改,礼部上下忙得人仰马翻。虽说本朝帝后寿宴皆有太子尽孝操办,但毕竟这位“小太子”昨日才呕了血,礼部也不敢拘着她,初步定了宴饮流程便恭敬地请赵嫣回去养病歇息。
赵嫣有心事,也就顺水推舟,交代了几句便回了东宫。
虽如此,光禄寺、鸿胪寺的文书奏折依旧如雪片似的纷至遝来,半天就堆了满满一摞。
化雪之日最是寒冷,赵嫣捂了捂手中的暖炉,提笔润墨,以太子的口吻为长风公主写了一封信。
她模仿赵衍的语气遣词造句,时而拧眉沉思,时而以笔杆抵着下颌低吟,全然没注意身边研墨之人换了身影。
光线忽而一暗,赵嫣头也不抬道:“流萤你往边上站站,挡着光线了。”
研墨的手一顿,那人扼了扼殷红的袖袍,依言往旁边挪了一步。
雪后清冷的光线重新洒入,赵嫣满意地舒展眉头,听身侧之人俯首低语道:“殿下怎么突然想着,给华阳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