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体弱,每年皇家围猎皆称病缺席,应是不擅射箭的。赵嫣在华阳行宫,接触骑射的机会亦不多。
是以不用刻意藏拙,在闻人蔺手中轻松无比的技巧,到了她这儿就变得漏洞百出,不是箭尾凹槽卡不准弦,便是箭头朝下垂坠。
好不容易拉开了弓弦,手臂却因乏力而抖得瞄不准靶心。
赵嫣后背发热,全神贯注,压根顾不上闻人蔺是何神情。
闻人蔺看着摇摇晃晃的小太子,眸色幽凉,晕出些许轻淡的笑意。
他重新取了支钝箭,以箭杆为戒尺,轻轻将赵嫣下垂的箭尖抬起,而后顺着她的手臂不断上移。
他的箭矢并未开锋,可赵嫣还是能感觉到金属冰冷的质感透过衣料传来,带起一路的战栗。
箭矢最终停在她绷紧的小巧下颌处,点了点。
赵嫣不自觉抬起下颌,嗓子艰难地吞咽一番。
狐狸毛领严实遮住了小少年窍细的颈子,唇上干净,像是未经发育一般,不见少年应有的青涩绒毛。
闻人蔺冷冷睨视:“腰背挺直,颈项勿要前倾。”
说话间,他负在身后的手掌自然地向她的后颈搭去,纠正动作。
赵嫣指尖一抖,箭已歪歪扭扭射出,叮地撞在五丈之外的砖地上,倒了。
被这么一打岔,闻人蔺悬在她颈后的手顿了顿。
赵嫣脱力地垂下轻弓,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笑笑:“孤的力气太小了,不知何时才能追上太傅射艺之万一。”
闻人蔺盯着她那双通透的眼,半晌才将手收回,重新负於身后。
他道:“太子手里这弓,是给总角孩童启蒙用的。”
言外之意,她竟是连十岁的孩子也不如。
赵嫣假装听不出他言辞中暗含的奚落,反正射出那一箭也只是为了避免与他身体接触。
她好脾气地弯了弯眼睛,诚恳道:“孤会好好学的。”
闻人蔺笑了。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赵嫣射出的那支羽箭,指腹沿着做工精良的黑漆箭杆一路抚去,然后屈指在镞尖上一弹,发出清寒的金属之音。
“太子这支羽箭是开过锋的,只需小巧的力道,便能贯穿最坚硬的胸骨。”
他垂眸敛目,徐徐道,“可惜如此良机,太子错过了。”
错过了什么?
反应过来,赵嫣微微睁大眼。
她观摩着闻人蔺的神色,可他脸上并无半点玩笑的意味。
杀闻人蔺吗?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若赵嫣同何虎一样是个鲁莽冲动之辈,此时恐怕已经被勾出杀意来了。可她很清楚,这支锋利的羽箭未必能近得了闻人蔺的身,但闻人蔺手却能轻而易举捏碎她的颈骨。
她拿不准闻人蔺这番言辞疯狂的暗示,是源於他兴致来焉的恶意逗弄,还是别有企图……
直觉告诉她,不要试图在闻人蔺面前撒谎,以卵击石必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