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千金百味 赏饭罚饿 2406 字 2个月前

张太监楞在当场,忙要解释:「皇、皇上……」

「横竪你也不说实话,留着你也没意思。」秦衍抬眸示意左右,随即清淡道,「不如让你去陪陪先皇和太妃,这辈子也算够了。」

「皇上!」张太监一个激灵,满背冒冷汗,眼看着两个侍卫就要架上胳膊,他哭天喊地,「皇上……老奴知罪……皇上开恩啊……这……这其实都是太妃的主意,与老奴无关啊!」

秦衍随即倾身问他:「太妃出的什么主意?」

他老泪纵横,也顾不得抆拭,只是低头哭道:「太妃是义兴元年九月怀的龙子,那年年初,太医诊脉就知腹中是个公主。当时算上未早天的二皇子,先皇已有三位是皇子,储君却冲冲未立。

太妃膝下无子,也不受宠,再加上前年娘家国公爷那边被人弹劾,查到其私扣贡品,又安上个贪墨的罪名。太妃无法,於是便买通了太医,只说肚子里的是位皇子……」

他哭哭啼啼说完,四下却静如死水,良久不闻半点声响。

张太监抆过眼泪,心中暗忖道:早就说过别提得好,你们非听不可,这会知道了,想保命怕是也不能了。

足足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秦衍才讷讷问道:「那位掌膳……后来去了何处?」

「太妃给了她不少银两……命她要好生照顾公主,自那日端午后,老奴也没再有她的消息,不知到哪里去了。」张太监瞧着他反应,幽幽道,「这事儿,太妃私底下派人寻过。早些年,先皇也派人找过……可惜都没有音讯。想来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找个有心藏着的人,谈何容易。」

先皇竟也派人找过?!

他手狠狠摁着椅子,青筋凸起。

总算明白爲何这许多年来无论自己如何勤勉,如何好学,如何替父皇分忧,却从未得到他一个好字。

原来都是因爲这个……

原来父皇早就怀疑他了……

秦衍紧咬着牙,靠着软靠面沉如水,说不出话来。

幼年时受过的冷眼和委屈,一幕幕浮在眼前,他吃过多少苦头,才爬上而今这个位置,眼下却得知这个消息,像是在心里重重敲了一记,晴天霹雳一般的感受。

脑中恍惚之间又想到,难怪那时父皇要看小七的脸……

隐约看出他情绪不对,刘公公轻声唤道:「皇上?」

「……您若是不舒服,不如先去休息休息?」

他抬手挥了挥,示意那张太监退下。

刘公公忙向周遭颔首使眼色,林家的两个侍卫遥遥相望,悄声离开。房门开了又关上,不多时,其中便只剩他一人。

已是五更天了,窗外星辰暗淡,光芒幽蓝,空荡荡的延春阁内气息微凉,夹着春寒,冷冷清清的,凉意渗到骨子里。

身后有人披了罩袍在他肩上。

秦衍没有回头也知道是刘中博。

小时候在端明殿听讲学,三个皇子几个公主幷排坐着,独独他在最远的角落里,垂头翻书。下了学,被大哥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底下只有人笑,却无人扶他起身。

那时候,有人拉了他一把,跪在底下仔细给他拍去袍子上的灰尘。

犹记得当日,他是这样说的。

「四皇子是有身份的人,犯不着爲了这点小事就掉眼泪。」

这一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但到了今日,才发现自己所以爲支撑的东西竟如此不堪一击。

「中博……」

刘公公奉上茶水,轻声应道:「奴才在。」

秦衍接过茶碗来捧在手心,垂眸盯着茶汤中漂浮的沫子。

「您是从小看着朕长大的……」

「……」他不知该如何接话,仍垂首立在那儿,静静等他下文。

「这条路,朕怎么走过来的,你比旁人更清楚。」

「是……」

他捏着茶碗,怅然叹道:「现下,你说我还该不该走下去?」

刘公公眉间突突跳了几下,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抿了唇斟酌着开口:

「恕老奴多嘴……皇上您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秦衍喉中微动,幷没支声。

「事已至此,又何必问该不该走下去这种话儿呢。」他垂着头,如是而言,「老奴看人从未走眼,皇上乃是注定的天子之命,大富大贵,望皇上三思,莫要轻贱了自己。」

「可我……」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那不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么?」刘公公不紧不慢说道,「皇上您是聪明人,大皇子不如您高明,二皇子不比您富贵,三皇子不似您果断,怎的到这当头,您却说出这话来,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秦衍放下茶杯,心头一紧,涩然道:「你说的,朕都明白,可是小七她……何其无辜。」

「瞧您说得……」刘公公望着他苦笑,「要说无辜,最无辜的那个不应当是皇上您么?」

他登时一怔,眼底里闪过诧异之色。

许久许久,才笑出声来。

「皇上……」

「行了,你也别说了。」他此时方垂首饮茶,神色已恢复如常,淡然说道,「张闻柳这人留不得。」

刘公公立即颔首:「奴才明白。」

「再让林叶去查一查,但凡当年和此事有关的,或诛或杀,不必上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