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或诛或杀】
夜深人静,月色暗暗。延春阁内,烛光摇拽,灯影幢幢。
案下,两个侍卫单膝而跪,其中一人却只一只手臂,他垂首语气平静的回禀。
「启禀圣上,属下二人查过旧档,这把银刀是在定武年间,先皇赏赐给尚膳局一位丁姓掌膳的。」
秦衍随即问道:「丁姓掌膳?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此人名叫丁一清,是四川蜀中人士。」
「……蜀中人。」他低语沉吟了几句,「那后来呢?她人现在何处?」
侍卫默了少顷,答道:「义兴二年的时候暴毙身亡。」
秦衍微微一惊,似是没料到那人会死,「怎么死的?」
「这个……属下不知。」
他靠回椅子上,手支着头,良久无语。
独臂侍卫斟酌了一阵,方开口道:「圣上,属下在调查这把银刀时,听到些许传言。」
秦衍捏着眉心,淡淡道:「嗯,你说。」
「有人说……那一阵子在端午之际,曾看到这位掌膳在宫里出现过,当时以爲是闹鬼,还请了道士来做过法。」
「莫非她没死?」秦衍忽然冲疑着抬起头,口内絮絮道,「义兴二年……」
算起来,他正是义兴二年,端午之后所诞。
心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看向一边,出声唤道:
「中博。」
刘公公急忙上前听旨。
「奴才在。」
「你可记得,早些年侍奉过寿安太妃和先皇的那位张公公?」
刘公公略一思索,微偏了头道:「可是张闻柳,张公公?」
他嗯了一声,问:「不知他如今可还在不在宫里?」
「按理说,他已过六旬,若还安在,当是在重华宫养老。」
张闻柳在先皇定武年间爲总管太监,乃宫殿监督领侍,侍奉先皇左右,定武三年时到他母妃寿安太妃宫中当职。却不知爲何,过了义兴二年,莫名就被派去了重华宫。
「好,你现在就传他来。」
「是。」
半个时辰后。
门边哆哆嗦嗦走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一身宝蓝葵花团领衫已洗得发白,面容亦是苍白无色,连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勉强站定,撩袍跪下,行礼问安:
「奴才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秦衍轻点头,也不叫他起来,反倒是换上笑顔,语气和善地像是同他闲话家常:「张公公,许多年不见了,身子可好?」
底下跪着的人忙不迭应答。
「多谢皇上关心体恤,老奴已是半只脚跨进棺材里的人,前些时日用了药也不见好转,旁边照看的小太监都说不中用了。幸而正逢皇上登基,老奴沾得这点福泽,才能苟活於世。」
到底是先皇身边待过的老人家,说起话来何其中听,连刘公公在旁见了也是自愧不如。
秦衍表情上却没多大变化,仍旧是淡淡的笑:「年幼时多亏公公照料,见公公你如今康健,朕也就放心了。」
那人身形一顿,额上已有汗珠冒出,话音渐低:「老奴惭愧……」
他倚在榻边,慢条斯理拨弄手边的一串菩提,「朕现下,有几件事情弄不明白,想要问问你。」
「老奴惶恐……」
「眼下幷无外人。」他声音一沉,「你照实说就是了,不必做这些虚礼。」
「是、是……」张太监只得应声。
背后吱呀响动,房门关上。
秦衍定定盯着他,面无表情。
「朕且问你,十九年前,尚膳局有个叫丁一清的掌膳,你记得不记得?」
张太监不敢抬头,神色骤然一变,矢口否认:「这许多年前的事了,老奴哪里会记得……」
猛地一声脆响,玉色的茶碗在他面前摔成碎片。
「朕要听实话!」
张太监欲哭无泪,颔首爲难道:「皇上……」
「说!」
刘公公轻叹摇头:「张公公,你也是个明白人,今时不同往日,你头顶上伺候的是哪位主子,自个儿掂量掂量。」
张太监实则早料到会有今日,眉头深锁,连连轻叹。
「……回皇上的话,老奴……老奴确实认得丁掌膳。她是随寿安太妃进宫的,两人在宫外交好,宫里也多有照应。」
秦衍面色未改,凝视着他,思量半刻道:「宫中旧档上写她乃是暴毙而亡,然而那年端午,又有传言说,在宫内见到过她,你是总管太监,此事到底知不知细节?」
张太监支吾半晌,才谄笑道:「这……这鬼神之说……哪里信得。」
头顶闻得一声冷哼,他浑身一颤,只听秦衍道:
「鬼神之说?怕是这鬼神的传言,还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