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唇无语,顷刻挤出笑容:「......没问题,我讲。」我讲还不行吗,只要穆大爷你开心。
第五十八章
她笑容可掬的问:「呐,你想听什么故事?”
锦麟仰头看着棚顶道:「得看你肚子里有什么故事,我想听的多了,就怕你不会讲。”
暇玉趁他看向别处,飞出一记白眼抛向他,心里恨道,你是故意消遣我吧,没完没了的挑毛拣刺。正瞪着他,忽然就见锦麟眯眼蹙眉看向她,问道:「不愿意?」她便立即笑眯眯的摇头:「我都答应你了,哪能不愿意呢,稍等片刻,我想想。”
而此时,锦麟也不含糊,指节敲了敲桌子:「想归想,我还没吃饱呢,你手上的筷子别停!”
「......」她心中自我劝慰,他刚失业,这会心里不顺,有些难伺候是必然的,暂且事无巨细的逢迎他,让他度过这关。在脑海里搜索着合适讲给他的故事,想了一会,打定主意,准备把聊斋里面的故事讲给他听。
「锦麟,你时常外出,来不及住宿驿站的时候,可曾碰到了过山神野鬼?」暇玉轻声道:「这是我的祖父年轻时做游医碰到的事情......」
锦麟道:「我对鬼神不感兴趣,没意思,换个别的听听!”
「......」暇玉使劲吹了吹鱼羹,耐住性子,奉上笑容:「好,容我再想想,那就讲个你准保感兴趣的。”
锦麟抬杠:「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兴趣?”
「故事里有美女。”
继续抬杠:「有你漂亮吗?如果没你好看的话,那我还是没兴趣。”
暇玉便忍不住了,微微收敛了笑意:「我好不容易想起这么一个故事,你先听一段,如果不顺耳再拒绝不行吗?」锦麟本是逗她的,见她有些不快,便一撇嘴:「好吧。」暇玉便一边喂他吃饭,一边将记忆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说给他听了。
暇玉自认为这个故事合乎时代背景,也挺吸引人,并未觉得不妥,可讲完了,就见穆锦麟面色阴沉。暇玉心里一紧,道:「怎么了?菜凉了,吃的胃疼?」自己举筷夹了些入口,菜还是温热的。
锦麟把她手里的饭碗抢过来墩在桌上,起身就走。可怜暇玉忙活了一早上,连口热饭也没落得吃,赶紧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就去追他。回到卧房,见穆锦麟侧身面朝床榻内卧着,听到她的脚步声,拉过被子,盖住脑袋,挺屍似的一动不动了。
暇玉坐到床沿,推他:「锦麟,你怎么了?”
他哼:「别管我!”
如果放任不管没有任何后果,她定会离的远远的,但怕就怕他郁闷之下,性格越发走了极端,基础性格本就偏激,经此一役,再雪上加霜,变的越发不可理喻,那可不是好玩的。她试着去拽被角,好在他没多抵抗。被子露出一个缝隙,让她能看到他的侧脸。暇玉道:「锦麟,刚才不好好的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他郁闷的说:「......你刚才讲的那个故事,让我想起了被我惩罚的老三,她也是教坊司的官妓出身,原本也有一位锺情的郎君......」
他这是悔悟了,想起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后悔了,觉得对不起人家?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穆锦麟这会失势了,尝到受制於人的痛苦了,终於能体会别人的难处了。暇玉心中不觉涌起一股暖意,道:「锦麟,既然你后悔了,就将人放出庄子吧,别叫她受苦了。”
他却把眉毛一拧,拔高声音道:「后悔?我后悔什么?!我是听了你那故事,想起当年爷棒打鸳鸯的恣意来,触景生情罢了!谁管那娘们的死活!”
“……”
锦麟扑腾一下坐起来,哼道:「爷当年在京城里横着膀子走,谁管爷个不字,那时候多畅快,再看看现在,简直憋屈死了!”
原来只是缅怀自己过往的逍遥生活,心态失衡罢了。暇玉真想刨开他的心窝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人心。锦麟见她不说话,便佯装气道:「难道你觉得爷没了官职就该夹起尾巴做人,痛哭流涕的检讨过去?反正我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如此,谁要看不惯,不想死的,只管滚远点!」说罢,等着暇玉表态。
她虽心里对他这一番话,恨不能拿个本子记下来,然后逐字逐句的批判,但眼下他正郁闷着,她总不能往他伤口上撒盐,便顺着他说:「锦麟,你放心,就算别人都走了,我也陪着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至少你还有我和孩子,所以,别再想以前的事情了,咱们向前看,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我既然嫁给了你,一生一世都陪着你。”
这些话如一股热泉缓缓流进他心田,方才那些话本是说来逗她的,不想她当真了,还说了这些暖人肺腑的话,锦麟别是感动,居然眼睛一酸,心说真没白疼她一回,果然对自己真情实意。越这么想,越是感动到不能自持,察觉自己可能双眼发红,忙心慌的把她拉进怀里,趁抱着她的时候,手指去揩拭眼中的泪光。
暇玉偎依在他怀抱中,心想,他无权无势,远离京师,其实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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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麟第二天去工部领了勘合,正式将这包工头的任务接下了。如此过了小半个月,正月十五后,各部各府衙的人都回归本职,大家聚在一起,谈论起京中,年前年后的新鲜事,自然落不下穆锦麟被调离京师,派去龙虎山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於是早年记恨穆锦麟的人,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准备登门报复,但走到穆府门前,以前的种种恐怖记忆涌上心头,齐齐打了退堂鼓。但人都走到门口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的便回去,於是挨个经过他家朱漆大门口的时候,把积攒了口水狠狠的啐出去,低声骂上两句,自以为获得胜利的走了。
在家的锦麟则开始打包收拾整理去龙虎山的行囊,因为调令要他在一个月内就起程。夫妻将要分别,锦麟自然是舍不得,腻着妻子,整日整日的亲昵。
这一日天未亮,锦麟就醒了,在黑暗中静躺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再睡的念头,就笑眯眯的去搓弄妻子。暇玉昨晚被他折腾到很晚才睡,又不及他精力充沛,此时迷迷蒙蒙的只想睡觉,但潜意识里知道是他在捣乱,便恹恹的哼道:「锦麟......别这样......让我再睡一会行么?”
「好吧。」锦麟便收了手,撩开幔帐向外看,见窗外灰蒙蒙的,比起往日来光线黯淡不少,又听到北风呼啸,抽打的窗棂直响,便兴奋对妻子道:「玉儿,外面下雪了,下的很大,估计一天都停不了!”
她捂住耳朵,哼唧道:「......嗯,知道了,下就下呗。”
锦麟则喜,伏在她耳边说:「下雪好啊,我就能名正言顺的什么都不做,只闷在屋里疼你了。」全忘了自己刚才的承诺,又去揉搓妻子:「玉儿,玉儿,你怎么整天睡?我就要走了,你快挤出些时间来陪我。”
她将被子裹在身上,蜷缩着身子懒洋洋的说:「......你还有十几日才出发,不急这三五片刻......」说着,意识昏沉又睡了过去。锦麟不许她睡,掀开被子,把她抱坐起来:「快醒醒!”
她一点不买帐,等他一松手,就滑坐回被子里,一翻身又去睡了。任他怎么叫,怎么唤就是不应声。
锦麟想了想,坏笑着钻进被子里,解开她的中衣,抬起她的肩膀,把中衣脱下撇出了被子。暇玉已经习惯了,眼也不睁的继续侧头假寐。心说他搂搂抱抱一会,就腻烦了。他又扯了她肚兜,贴在她身上,吞咽她的右边软雪,暇玉这才微微睁开眼睛,哼哼唧唧的说着不,可也没太大的反应,任他把小裤扒了,她只是疲惫的像寻常一样说,锦麟,锦麟,你别闹了。
他松口,唇舌向下侵略,直到她小腹处,粗重的气息似乎还要向下去她腿窝处,她才惊觉的醒转过来,微微挺起身子:「你做什么呀!」不觉想将双腿夹紧,可他仍埋头去亲她的腿根,最后把气息停在她最羞人的地方,像蛇探出邪恶的信子去撩拨。她浑身颤栗,本能的抗拒又迎合,死死攥紧被子:「你别——你别——」
他怎么会听她的调遣,直到吮舔的她腿间一片水润泽光,才抬头起来,笑着问她:「现在想了吗?”
她脸红的几乎滴血,还没从刚才感觉从缓过神来,咬着指节喘着粗气:「锦麟......」他爬上来,吻她白皙的脖颈,不消说,等天放光看,定是一个个深紫的吻痕:「玉儿,舒服吗?”
她听他说这话,身子居然不受控制的发抖,他发觉了她的变化,一手楼抱住她的身体,一手在下慢慢打开她麻软的两条腿,挺身进去她湿润细腻的地方,她止不住的低低哀吟,口中唤他的名字:「锦麟......锦麟......」
他胀大将她填满,握住她的细白的手,将她定在自己身下。他喜欢这样侵略她,让她自己逃不了。他了解自己的性子,若是喜欢,恨不得把人放在嘴里含着疼。虽然娶她是很多原因促成的,但他现在却庆幸这个选择。她会跟随他,那么他这辈子也能真心实意的待她。
结束后她身上黏腻滚烫,脑袋也晕忽忽的,过了好一会,才在他的轻吻下,逐渐恢复了清明,她呆呆的看着他,忽然腾地的不好意思起来:「你,你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就算身边女人多,可这种伺候女人的事,他怎么懂的?别人伺候他还差不多。
锦麟拱蹭她的脸颊,轻笑道:「盘问那‘掌家’时,听他说的。因他舌上功夫厉害,才把那么女人拖下水......当初听时,嗤之以鼻,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果然有效果,你湿的比平时快多了。”
她双颊赤红,推他道:「你们审案的时候,怎么连这都打听?!」锦麟道:「这可是重要的犯罪手段,如何能不听?」笑着把她搂在怀里,拿手背试了她脸的温度:「咱们早上吃摊鸡蛋吧,用你这脸的温度,很是方便。」见妻子不说话,继续嘲笑她:「你跟我连孩子都生了,怎么还这样?难道非要生十个八个的,咱们才能老夫老妻?”
「哎呀!你怎么又忘了?」她忽然记起一件事:「咱们昨天不是商量过了么,你别弄到里面,万一又怀了,这一路去龙虎山,我可折腾不起。」锦麟吐出半截舌头,笑道:「还真给忘了。不过你别担心,我到了那,一旦落脚熟悉了情况,就把你们接过去。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团聚。就算你怀了,也不能叫你大肚翩翩的折腾!”
暇玉嘟囔:「就算不去龙虎山,我也不想一胎借一胎的生,怎么着也得缓缓,我又不是......」
「猪!」他接道。
她哼:「猜错了,我要说的是兔子。兔子每个月都能生上一窝。”
他笑:「那行,你就争取做个健康的大白兔,咱们不说一月生一回,怎么着也得一年生一回吧。」暇玉恨的掐他,他立即改口:「那两年三胎也成!」暇玉哼道:「你当我不识数吗?!」锦麟想了想,将手覆盖到她一边的软雪上,一本正经的问:「这是几个?”
「一个啊。”
「错了吧,我是问你胸上有几个手指,答案是五个。”
「......」她实在受不了了,使劲推他:「你无不无聊啊。”
锦麟将她搂在怀里呵呵发笑,忽然想起不久就要和她分别,不觉有些郁闷,叹道:「真不想走......」暇玉了解他的心情,很乖顺的依偎在他怀里,享受此刻的亲密和安宁。
两人腻到双双饿了,才起了身。用过饭,两人围在毓泽摇篮前,逗弄他,等到孩子甜甜的睡去。暇玉便回到卧房,让丫鬟打开箱子,亲自挑选该给锦麟带上路的衣裳。而穆锦麟在屋里待了一会,忽然想起可能下人那里有养兔子的,不如要一个回来逗逗她。
他在书房坐下,吩咐阑信去找兔子来。那阑信搞不懂主人为什么要兔子,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的,答应了立即去找。过了一会,他手提了一只成年的大白兔子的耳朵进来了,回禀道:「老爷,找来了。”
锦麟端详片刻,摇头道:「个头太大,看着傻乎乎的,不像,不像......再去找个小点的回来。”
阑信不明老爷口中的‘不像’是指什么,一头雾水的出去了,又过了一刻钟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手掌大的小白兔:「回老爷,只有这么大了。不行,奴才再去府外找。”
锦麟一喜,道:「这个行,快放下!」等阑信把笼子放下,退出去,他则伸手把兔子拿出来,揣进袖子里去见妻子。他都想好了,一会见了面,他叫她闭眼伸手,然后把这玩意搁到她手上逗她。
不想进屋发现妻子不在,一问丫鬟,说是吴家大少爷来了,夫人去见他了。
吴澄玉来做什么?!锦麟正纳罕着,忽然就听丫鬟喜禀告:「老爷,夫人回来了,啊!还有吴大少爷。”
锦麟这揣着兔子,连忙捂住袖口。他在妻子面前怎样都无所谓,若是叫吴澄玉知道他个大男人,没事揣个兔子在袖子里玩,以后就不用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他立即对屋内的丫鬟道:「一会夫人进来,谁都不许说我在这里!」说罢,闪身躲进了屏风后。
他正好也想听听吴澄玉和暇玉会说些什么。
他们吴家当初恐惧自己的权势才将暇玉嫁给自己,现在自己落魄的消息传开了,他们又会怎么做?
正想着,就听到妻子的声音越来越近的问:「看到老爷了吗?他可回来过?”
「回夫人,不曾。」丫鬟们齐齐说。
暇玉皱眉嘀咕:「奇怪,人哪去了呢?我早上整理东西,一会没跟他说话,人就不见了。哥,每次你想躲都躲不开他,这次偏偏想见他,人却不知在哪。”
澄玉叹道:「......我原本听说了,还不信,今天一来,看到你这翻箱倒柜,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才知道是真的了。”
暇玉见哥哥冻的两颊通红,让丫鬟把火盆拨旺,道:「既然来了,你就先坐一会吧,不管他这会在哪,若是回来,一定先到这屋。你正好也烤烤火,暖和暖和。”
澄玉烘着手,道:「他做提调官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京来接你们。我想,他走之前把你送回娘家暂住,等他回来再来接。虽然他走后,你想回娘家,咱们吴家也不能赶你,但哪有丈夫亲自托付照顾来的名正言顺。我今天来,为的就是此事。”
「我也想回娘家住,就怕......」暇玉叹道:「我带着穆家的血脉,回娘家住,东府大伯那边不许。”
澄玉道:「有了孩子就是拖累。”
暇玉听了,立即对还在摆弄衣裳的丫鬟们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丫鬟们心惊胆颤的看了眼屏风后,捏着一把冷汗,齐齐小步退了下去。等丫鬟们下去了,澄玉继续道:「你当初就该听我的,让他不举不育,也不至於现在拖家带口的受牵累。他被贬出了京城,骑着马一路看风景的去了,留下你一个人苦哈哈的带孩子。”
锦麟在屏风后,听的目瞪口呆,什么叫做‘让他不举不育’?这时袖中的兔子拱动身体,他立即死死的捏紧它的身体,不许它动分毫。屏住呼吸,继续听他们的对话。
「我的确动过不想生下孩子的念头......但是,现在有了毓泽,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是啊,假如你直接难产死了,你想后悔也没机会了。」澄玉道:「我听人说,他这次恐怕再难翻身了,你跟着他,以后怕是只有吃苦的份。可怜妹子你,生活才有起色,就要跟着他发配。不过,既嫁从夫,都是命。”
「他现在待我很好,如果以后能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不错。”
澄玉一默,转身从火盆处回到妹妹身边,十分严肃的问:「有些事,我的确不方便问。但我实在是担心你,所以不得不问。暇玉......你对穆锦麟如何?”
暇玉一怔:「如何?”
「你当初为了救我,被迫嫁给他,虽然他当时,论样貌论家世官职,配你绰绰有余,但你毕竟是被迫的。你内心对他能有真情吗?”
锦麟在屏风后面冷笑,心说,吴澄玉,你瞎操什么心,暇玉跟我好着呢,用你这外人多嘴?!
不想却听妻子的声音说道:「我的确不喜欢他,可现在也不讨厌他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遭灾,我只要做好妻子的本分守在他身边就好了。其余的,不该我操心,也不必操心。”
澄玉道:「我的意思是,和你厌恶的人同甘容易,但跟一个你厌恶的人共苦就难多了。不是本分那么简单的,你若是对他没有动情,以后的日子有的熬了。”
她苦笑:「那我该怎么办,强迫自己爱他?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不讨厌跟他在一起。”
锦麟脑袋里像炸开一个惊雷,‘强迫自己爱他’‘不讨厌’‘妻子的本分’这些字眼堵在他心窝里。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穆锦麟一头热,是他追的急了,她才被迫回应的。而她所作的一切,不过尽妻子的本分。
他跟个傻瓜一样,差点把心掏给她看,结果换来的仅仅是‘不讨厌’。
他红着眼睛,入堕冰窟一般的呆呆的站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听到屏风外,已没了说话的声音,他恍然走出去,才发现袖中的兔子已被他掐死了,小小而柔软的身体,已没了生命的征兆。
「锦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暇玉重新走进来道:「我大哥等了你半天,没找到你,人刚走了。”
他看着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生出了荆枣一般,稍做呼吸,便疼的入骨,鲜血淋淋。他想都没想,把那兔子的屍体砸向她,怒道:「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爱上你这寡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