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璘竟被她看得有些招架不住,讪讪地闪开眼神,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才会有这么邪恶的表情。「今晚会到丰州,明天我就先行回京都,准备迎你入城的仪式。」他觉得必须得说些什么,不然那种心口发堵的感觉陌生又难捱。
「入城仪式?」月筝用猛邑话重复,他要搞很大的阵仗?随即她恍然大悟,看他的眼神充满不屑。怪不得会「不行」,天下的事都让他算计绝了!什么旧情难忘,根本狗屁,一来是存了那样不堪的私心,二来是想让天下人知晓猛邑和翥凤从此休戚相关。给她个公主的身份不是为了讨好她,提高她的地位,最重要的是「和亲」。现在让她做皇后真是八面玲珑,便宜占尽,月阙会感激他进而为他赴汤蹈火,杜家被「和亲公主」压了一头再无话可说。幸亏她吃了他太多的亏,把他看透了,不然还会傻傻地认为他真的「不能忘情」!一股火从心里烧起来,她甚至冷笑出声,活该得那病,活该!
凤璘的脊背上又浮起一层冷汗。
随行人数不少,过了丰州所有仪仗又全铺陈开来,队伍行进的就更缓慢了。
凤璘先一步回了京城,月筝倒觉得轻松很多,渐渐有了沿路看景的心情。一路行来,她真得觉得与他相处很累,情绪起伏非常大,处处揣测他又在算计她什么,如果她是男人一定也和凤璘一个症状了。月筝心烦意乱,越发觉得天气闷热,用袖子直扇风。她也发现了,争锋相对也需要精力,两年前她连报复他的力气都被折磨得精光,天天在崩溃的边缘挣扎,最大的爆发就是去投奔了隽祁。洛岗的平静生活,隽祁的细心呵护,她现在才体会到恢复得有多好,至少她有精力去琢磨怎么折磨他。
到了京城外五十里的平安州,队伍在行馆里安顿下来,宫里派来的执事太监说采纳、送聘、送册宝……一套仪式下来要半个月还多。月筝十分不耐烦,天天被折腾得够呛,想甩手不干,宫女太监包括猛邑跟来的侍女都哀哀凄凄跪了一地,个个都好像命在旦夕的惊恐样子,让月筝束手无策。
凤璘的戏做得很足,有几次他都是凌晨从宫里出发到平安州来履行仪式。月筝每次看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就报以不屑冷笑。最后一个仪式是酬神,因为司礼监已经选定吉日吉时,帝后要共同拜谢天德。月筝戴着沉重的礼冠跟着凤璘跪下起来,已经憋了一肚子怨气,礼官还捧着香滔滔不绝地说祝祷之词,一说就是半个时辰。月筝忍无可忍,甩手就往旁边设置的椅子走,凤璘发觉她的意图并没阻拦,她才走了一步就被跪在脚边的猛邑侍女瑞十死死拉住,吓得嘴唇都苍白了,眼神里尽是哀求。月筝烦恼地叹了口气,终是站回原地,捱到礼官说完。也是,她现在怎么说都是猛邑公主,太放肆的话,最丢脸的还是猛邑,隽祁大概早就料到她会不择手段地折磨凤璘,所以才挑选了这么个侍女天天用软刀子逼她别丢他的脸。
仪式完毕,月筝冷着脸闷闷地往寝宫里走,凤璘倒一反常态地跟着她。她回身瞪他,赶他走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凤璘视而不见,他也穿着厚重窒闷的礼服站了一个多时辰,起得早又赶五十里的路,天气也燥热起来,他的倦色掩都掩不住,脸色有些苍白。他发现月筝又用那种古怪地眼神盯着他瞧了,还好没再执意赶他走。喝了口茶,心里的烦恶去了几分,他一抬眼,又撞上她探究的视线,她似乎也吓了吓,故意板起脸,看得他又想笑了。也许他的笑意真的流露出来,她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
「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吧?」她恶意地嗤笑,长长的睫毛轻蔑地一扇,非但不刻薄反而很媚人,他的喉咙紧了紧,赶紧压服了瞬间窜起来的心猿意马。目的?她知道?凤璘看着她娇美的侧脸。他的目的在她看来又是可笑的吧?当初娶她的时候,他并不真心,后来成为他追悔莫及的隐痛,如今他有幸重来,当然要一板一眼,尽善尽美,虽然他也觉得冗长的仪式十分烦躁,但只要想到他能用天下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她,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猛邑百姓很满意你这番表演吧?」她挑着嘴角,讥诮地说。他这样大费周章,耗费时日,不过是做样子给天下人看,尤其给猛邑人看。沦为属国,猛邑人到底觉得蒙受奇耻大辱,民心并不驯服。翥凤皇帝用这样高的规格来对待猛邑的和亲公主,多少起些安抚作用。
凤璘的眼神一黯,没有说话。他不想解释,虽然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