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熏心……」慕梓悦喃喃地说着,忽然精神一振,「沈大人,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那两封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摹本?」
沈若晨沉默了片刻,侧过脸去,朝着身后微一颔首,只见牢房外走进来一个侍卫,低声道:「王爷见笑了,是小人临摹的。」
那人的语声轻柔,就算是侍卫袍也难掩他眉梢眼角的风情,正是慕梓悦的八公子凌然。
慕梓悦死死地定着他看了一会儿,涩然道:「好,好,原来是你……」
「王爷对小人提防得紧,小人偷不出原件,幸好小人从小就过目不忘,临摹过近千家的笔法,寻常的书籍,只要看上一眼便可默出,幸不辱命。」凌然垂首道。
「本王可是有什么地方对你不起?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侮辱你了?」慕梓悦冷冷地问。
「是我安排他到你府上的,他职责所在……」沈若晨下意识地替他辩解。
凌然倏地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宁愿你真的打我骂我,也好过你这样假惺惺地对我好。」
「假惺惺?」慕梓悦苦笑了一声,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然看着她的神情,胸中彷佛被人重击了一样,这么些天来的如履薄冰,潜意识中的愧疚挣扎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失态地叫道:「难道不是假惺惺吗?你表面上对我好,难道不是想要掩饰你的阴谋吗?依我看,我看你压根儿都没有断袖!我们八个人都是你的障眼法!只怕被你利用完就是一刀毙命的下场!」
慕梓悦点了点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别在这里脏了我的眼。」
凌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中流出的泪,咬牙说:「而且,我也压根儿没对不起你,你和我原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
慕梓悦漠然看了他一眼:「那你还不赶紧去弹冠相庆,跑到我这里来,是想要炫耀不成?」
「是我求沈大人带我来的,我不想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我要让你知道,你害了我全家,毁了我一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凌然昂首道,那张白如瓷玉般的脸上有着莫名的亢奋。
慕梓悦凝神看了片刻,脑中终於略过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失声叫道:「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李沛弗婢女生的……儿子!」
凌然惨然一笑:「王爷你居然还记得,这算是小人的荣幸吗?」
「我怎么不记得,五岁便名动京城的神童,你长大了的模样,还真有那么几分像你的堂姑李贵妃……」慕梓悦缓缓地说。
这当时可算得上是李家的一大笑柄,李沛弗是李家的堂亲,在礼部任礼部侍郎,和一名婢女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凌然。当时李沛弗的正妻容不下这婢女和凌然,两人一直被遮掩着养在外室,幸好凌然从小就十分争气,五岁便出口成章,八岁过目不忘,十二岁便在学堂以一篇《论学》和夫子激辩,以神童之名享誉全城。
李沛弗迫於无奈,於凌然十三岁那年将他和婢女接回府中认祖归宗,却没想到,几个月后,李家便被连根拔除,三族之内夷平,九族之内不得为官。
「是,我就是李家的后人,当初因为未过十三免去死罪,被充为官奴,忍辱偷生,」凌然颤声道,「我能为沈大人效力,扒开你这个权臣叛主谋逆的真面目,实在是三生有幸,我半点也不会后悔!」
「沈大人许了你什么好处?金银?官位?还是别的什么?你也别冲昏了头脑,别妄想再重回朝堂,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慕梓悦轻叹了一声,怜悯地看着他。
凌然彷佛受了什么刺激,失态地叫道:「你别以为别人都像你这样利慾熏心!我只求自由之身,从此无拘无束,要什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
慕梓悦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凌然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他走了两步,停在她一步开外。
慕梓悦压低声音道:「你说你要复仇,我害得你家破人亡,成了官奴,以色侍人?」
凌然茫然点了点头,重复道:「是!我要报仇!」
「你知不知道你那父亲是什么货色?他□了你的母亲,生下了你,生而不养,扔在外面自生自灭,」慕梓悦怜悯地看着他,「他连风流都算不上,下流到无耻的地步,看上了两个女子,用权势迫得她们家破人亡,玩弄了以后,在他正室的威逼下还将她们卖入了青楼,最后一死一残……」
「你胡说!」凌然浑身颤抖,双手摀住了耳朵,「你骗人!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听风见过那两个女子的惨状,不信你也可以去含香阁查一查,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就算先帝不杀他,我也不会容他活到现在。」
慕梓悦的语声低沉:「还有,你是生於干元二十五年十月,可你的户籍为何写着是干元二十五年十二月?」
凌然的双唇哆嗦,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他一直以为这是户籍登记的疏漏,难道……这,这怎么可能?
「当初刑部上报斩杀的李氏一族,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刚过十三岁一个月,我一时心存恻隐,改了你的生辰年份……果然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我救的人居然如此待我……」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垂泪……梓悦,偶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