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后知后觉
贺廷清这边认了命,随即又对贺九笙说道:「你说,依着骆姑娘的性子,若是我不动声色地叫人撺掇她多带了嫁妆来王府,她会不会答应?既然要做闲逸王爷,自然要做个富贵闲王。」
贺九笙见贺廷清说这玩笑话也是不肯顾影自怜的意思,便笑道:「你放心吧,但看骆姑娘那娇憨的性子,便知道骆家给她的嫁妆不能少了——依我说,不如你叫陛下将这与骆家商议嫁妆聘礼的事全交给我管,咱们跟骆家讨价还价,定能赚了大笔银子来。当初睿郡王从顾家就讹了大笔银子,骆侯爷这南征北战之人,指不定一路搂了多少银子在家里藏着。」
贺九笙这话自然也是玩笑,两人说笑着,也就不计较那闲散王爷刁蛮王妃的事了,只贺廷清记着早先骆红叶跟敏太妃闹的事,生怕骆红叶又生出一些事惹人非议,於是诚心诚意地写了封信叫骆侯爷转递给骆红叶,又想自己这闲散王爷做得好,依旧得太后、陛下宠爱,谁也不能小瞧了他。
却说骆家那边也是欣喜不已。
因是陛下赐婚,骆红叶心知便是在骆侯爷面前闹也没用,於是就呆呆地坐着,不言也不语,半日忽地跟骆夫人说要见一见柳檀云、柳绯月。
骆夫人等人也不是蠢顿之人,早先瞧见骆红叶心事重重,便疑心其中有什么事,叫了骆丹枫来问话,骆丹枫也不敢隐瞒,就闪闪烁烁地提了两句,只说骆红叶跟何役素来亲厚,许是许久不见,骆红叶心里想念何役了。
骆夫人听了这话,自然就能够想到后头的话,又试探地问:「那红叶此时要见柳家姑娘……」
骆丹枫忙道:「祖母,孙儿瞧了柳家姑娘的信,俱是劝着红叶振作起来的话,想来请了柳家姑娘来家里玩一日,也不怕出了什么事。」
骆夫人点了头,因骆红叶是自己个常去何家,却也怪不到柳家人头上,於是犹豫了十几日,待来往道贺的人散了,就叫人去信,请了柳檀云、柳绯月来跟骆红叶作伴一日。
柳檀云、柳绯月来了骆家,柳绯月便先被骆太夫人等人缠住,柳檀云因与骆家夫人们疏远的很,便先去寻了骆红叶,进了骆红叶屋子,瞧见只有两个骆夫人身边的丫头守在这边,便明白定是骆丹枫撺掇了什么,骆家人约莫知道骆红叶的心思,也防着她胡言乱语呢。
见了柳檀云,骆红叶便扑到柳檀云身上,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柳檀云抚着骆红叶后背,笑道:「逸王妃怎哭哭啼啼的?未免有损皇家威严。」
骆红叶嗔道:「姐怎这样说?难道我就是稀罕那王妃名头的人?」
柳檀云笑道:「凡事要往好处想,我可是羡慕你的很,逸王爷的府邸早修建好了,等你进去了,就能横行无忌,谁也管不着你,不知比我要逍遥多少。」
骆红叶哽咽道:「好歹你能跟循小郎在一处。」
柳檀云怔了怔,笑道:「你说的是,好歹我能跟他在一处。」
骆红叶犹犹豫豫地问:「五哥呢?」
柳檀云笑道:「他啊,他在乡下呢,前几日有人回乡下送东西,告诉他你被陛下赐婚了,於是他又奔了回来,还没进京,就先被何家人拦着,如今捆在何家里头呢。」
骆红叶愣住,一时也忘了流泪,看着柳檀云不说话。
柳檀云摸摸骆红叶的脸,说道:「五草包蠢的很,他在乡下住了几日,只说忘不了你,心疼你哭了,又疑心是他错了,便要赶回来找你。」
骆红叶破涕而笑,随即又有些啼笑皆非。
「柳二姑娘——」忽地外间里传来骆丹枫的声音,却是骆丹枫放心不下柳檀云,又尾随了过来。
柳檀云一边盯着骆丹枫看,一边抚摸着骆红叶的脸,笑道:「明白了吧,何五大草包只是个草包,不是英雄,英雄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骆红叶笑道:「五哥后悔了?」
柳檀云斜睨向骆丹枫,对骆红叶说道:「他后悔了,你说他是什么人?」
骆红叶怔住,半日说道:「五哥太傻了一些。」
柳檀云笑道:「可不是么,早先听人教唆了两句,他就跟你吵起来;后头听说苗儿嫁的不好,又不辨是非地疑心是你使坏,待听征大哥将事掰开了说给他听,他又犹豫不决、茫然不知所措;等听说你成了逸王妃,他又后悔了,横冲直撞地要来找你,你说他是什么人?」
骆红叶苦笑道:「莽夫。」
柳檀云摸着骆红叶的脸,笑道:「可不就是莽夫嘛,你说骆家千金可是喜欢莽夫的人?」
骆红叶低下头,说道:「竟是我错了。」随即抬头对柳檀云笑了笑,原本何役说不喜欢她,她虽遗憾,却不恼何役,如今瞧见她被赐婚了,何役又后悔了,便觉何役这人可气的很;又觉自己可笑,竟似浑浑噩噩地活了十几年,才发现这世上的事总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柳檀云笑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五草包还算好的,再怎么着,他总跟你说清楚了,也叫你知道他就是个糊涂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倒是有一种伪君子,才最气人。」说着,瞄了眼骆丹枫。
骆丹枫跟进来听她们两个说话就有些不磊落,此时又听柳檀云指东骂西,便悻悻的,也不敢出去,摸着鼻子复又去了外间。
骆红叶见骆丹枫出去了,又叹息一声,说道:「我原当五哥是好汉……」
「五哥耿直热诚,也不是一无是处,你原跟他好也不无道理。」
骆红叶又道:「也当五哥是果决之人,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复。」
柳檀云笑道:「如此可见,你也狭隘的很,若只跟五哥胡闹自然是好的,但凡有了旁人插手,你们两个就要吵闹不休,最后双双后悔不迭。可想好了日后进了逸王府要如何?若还这般,那就有你受的了。」
骆红叶怔住,因何役到底是喜欢她的,心里便不像早先那般疑心自己哪里不如旁人,暗道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虽有遗憾,但因何役喜欢她,隐隐觉得自己并不低了何役一头,反倒觉得何役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杀伐果决的好汉,先前种种就似笑话一般,於是呆呆地跟柳檀云说了一句:「姐,若你是男子,我情愿跟了你私奔。」说完了,当真有些遗憾,暗道若寻一个似柳檀云这样性子的夫婿就好了;又笑自己一时糊涂,不过是一时惘然,竟闹得要死要活的。
柳檀云一愣,尚未说话,外头骆丹枫因听到「私奔」两字,便咳嗽一声。
骆红叶对着外头啐了一口,心知骆丹枫若走了,指不定骆夫人要如何挂心她,便不理会骆丹枫,拉着柳檀云说道:「姐,你说那逸王爷是什么人?」
柳檀云笑道:「识时务的好人。」说完,见骆红叶怔住,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说道:「我并未见过逸王爷,哪里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若逸王爷对你客气,你便也客气回去,只常记得跟家里来信,这般逸王爷不敢欺负了你。」
骆丹枫隔着门说道:「逸王爷人品一流,原不会欺负了红叶。」
柳檀云笑道:「人品?好人不一定不做错事,做错事的不一定不是好人。红叶许给逸王,原不是逸王心中所愿,说难听一些,便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么着,红叶初进王府,多少要受了逸王冷眼,便是逸王不给红叶脸色看,心里也有隔阂。」
骆红叶不知自己对於逸王而言怎就是一盆冷水了,於是呆呆地看着柳檀云,想着不知将逸王的信拿给柳檀云看可妥当。
骆丹枫心想骆红叶的性子实在不像是母仪天下的人,且跟其他王妃性子也相差甚远,虽不是贬低骆红叶,但倘若陛下不是有心要打压逸王,不会将骆红叶许给逸王。於是清了清嗓子,说道:「红叶,你进了门要多忍忍,日久见人心,过些时日就好了。」
柳檀云说道:「红叶,你该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别叫自己不痛快了。自己过得舒心了,相由心生,旁人见了也舒心,若是一副苦巴巴的模样,谁爱看?逸王跟你客气,你也就跟他客气,除此之外,就井水不犯河水,待日子久了,两个若能亲近就亲近一些,若不能,也莫要强求。我瞧着你如今也没什么喜好,骑马射箭那是不能的了,就该选了旁的,画画又或者下棋,总要有样消遣。或者叫你哥哥打听了逸王喜欢什么,你若不是十分讨厌,就跟着学就是了,也免得到时候两个人说不来话,便是缠着他研究棋艺,也要耗了他的时间,叫下头人知道你跟逸王亲近着呢。别闹小孩子脾气说什么你不喜欢他就由着他爱做什么做什么。你便不喜欢,也轮不到别人喜欢。要知道,只有他有能耐换着女人宠,你可没那好运再嫁……」
骆丹枫见柳檀云竟然这般跟骆红叶说,便顾不得旁的,从外间进来,对柳檀云说道:「隐忍乃是女子美德,逸王见红叶退让一尺,怎会不敬了她一丈?在则说,你这是叫红叶霸拦逸王……」
柳檀云望着骆丹枫问道:「平心而论,你这正人君子可是会敬人一丈的人?」
骆丹枫愣住,待要慷慨地说是,又见柳檀云的眼神似是将他看透一般,又悻悻地转身走了出去,暗道他跟柳檀云果然是冤家对头。
柳檀云又安慰了骆红叶几句,骆红叶听着柳檀云的话,一时忘了伤感,竟有些忐忑忧心进了逸王府的事。
随即,因恼了骆丹枫,柳檀云领着骆红叶出门散心,瞧见骆夫人的两个丫头放松警惕,就将骆丹枫多嘴,害得凤奴那清清白白的小戏子险些进了狼窝的事告诉了骆红叶。
因凤奴身世可怜的很,骆红叶一时义愤填膺,心里的感伤又淡去。
没一会子,柳绯月过来了,宽慰了骆红叶几句,午时三人去了骆夫人那边吃了饭,又在骆夫人那边说了几句话。
骆夫人原当柳檀云要撺掇骆红叶什么,此时听丫头说柳檀云的话虽有些不合体统,但俱是劝骆红叶好的,又见骆红叶虽还红着眼睛,但比先前有了神采,心里对柳檀云的成见少了一些,留了柳家姐妹说了一下午话,又叫骆红叶送了她们走。
路上在轿子里,柳绯月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红叶这样的都可成了王妃,指不定要叫多少人生了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