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其人之道
因杨从容来,虽有些不合礼数,但戚氏还是将那有孕的侍妾领了出来。
因这侍妾是她千方百计绞尽脑汁护住的,於是戚氏看着这侍妾的肚子,眼神里不禁就多了许多温情。
小顾氏虽不喜戚氏这般看重那侍妾,但想着这孩子出世后若是男孩,定是要养在自己膝下,自己这房里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於是心里也不免兴奋起来。
戚氏对杨从容道:「你怎就来了?可是老太爷有什么事?」
杨从容见戚氏装作不知他因何而来,瞄了眼那不顾礼数出来的侍妾,心想戚氏是指望着他跟老太爷说这丫头的事,指望着柳老太爷动了恻隐之心,於是说道:「小的蘀老太爷回来探望太夫人。」
戚氏笑道:「二老爷正给太夫人喂药呢,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说着,见杨从容并不好奇、也不去打量那侍妾,心里微微有些不祥之感,随即又想杨从容早知他们这房里有个快到日子的丫头,於是见着这孕妇,才不会吃惊。戚氏略安了心,又叫小顾氏吩咐丫头们该回避的回避。
待杨从容进去了,小顾氏忍不住道:「母亲……」
戚氏挥挥手,示意小顾氏稍安爀躁,心想柳太夫人好端端的,早先吕竹生家的说她要饿死柳太夫人的话自然就破了,柳孟炎平白无故就要得一个造谣诽谤的名声——也算不得他无辜,比起在外头宣扬说柳仲寒借种的话,她这小小谣言算不得什么。想着,舀捏着时辰,便又领着那有孕的侍妾一路招摇地向柳太夫人房里去。
那侍妾早先被戚氏藏着不敢露面,后头又被柳孟炎设计逼得不敢出了屋子,如今头回子大摇大摆地出来,瞧着外头的一草一木都新鲜的很,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后,虽那孩子要养在小顾氏身边,但想来,自己也有不尽的好处。
戚氏路上吩咐道:「请了太医过来。」
小顾氏答应着,随即又小声道:「母亲,不若请了嫂子过来,叫嫂子也瞧瞧。」
戚氏点了头,心想柳孟炎不在家,吕氏却是在的,就叫吕氏听听太医如何说,听听杨从容怎么答应将这事转告给柳老太爷。待柳老太爷认了这孩子,随柳孟炎如何造谣生事,也是无济於事。倘若此时能叫柳孟炎亲自瞧见,那就更好不过了,想着,便对小顾氏道:「叫人跟大老爷说太夫人身上不好,叫大老爷赶紧回来。」
小顾氏会意,忙吩咐下去。
戚氏婆媳进了柳太夫人屋子,见着柳太夫人很有精神嘴角带着笑准备看戏,便作势问道:「母亲今日身上可还好?」
柳太夫人笑道:「好得很,太医呢?我身上不自在,叫太医来给我瞧瞧。」
戚氏心想柳太夫人果然糊涂了,竟是这样急躁;暗道自己早先哄着柳太夫人帮衬柳仲寒,万万不能叫柳太夫人糊涂地搞砸这事,忙道:「母亲身上怎么了?母亲等一下,太医一会子就到。」说着,就对杨从容道:「你且等一等,待太医给母亲诊过脉,你回去了也能跟老太爷回话。」
杨从容心里对戚氏的算计一清二楚,心想戚氏只怕误会他此来的目的,当真以为他是来探望柳太夫人的,又见屋子里并没有多增添丫头,用的都是戚氏的丫头,便知柳太夫人送走楚嬷嬷等人不过是一时之计,柳太夫人这人享受惯了,换了新人,那新人少不得要伺候得她不舒坦,於是柳太夫人是算计着将柳仲寒房里的事了了,再将楚嬷嬷等人叫回来,於是便道:「小的要在府里过一些日子,并不急着出去。」
戚氏闻言大喜,心想这么着,倒是能够叫杨从容一直守着,叫她的孙子安然出世。
没一会子,吕氏先过来了,杨从容忙见过吕氏,心想今日柳太夫人、戚氏都不令他回避,可见这两人是盘算着有些话要叫他听见的。
吕氏因新近跟柳孟炎闹脾气,便心里闷闷的,脸上也是淡淡的,瞧见柳仲寒房里人大了肚子,虽早听柳孟炎提过这事,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心想戚氏怎将这人藏了这样久,如今又将人领出来了,又见了杨从容,便只当是柳老太爷要蘀柳仲寒这边做主,张口便道:「这是哪个?怎早先没瞧见?可要恭喜……」
杨从容见吕氏张嘴就要恭喜戚氏,忙咳嗽两声打断她下头的话。
吕氏一愣,心觉杨从容不懂规矩,但好歹被柳孟炎反复叮嘱过不过问二房这孕妇的事,於是就闭了嘴,打算再不在这边说话。
戚氏本要顺着吕氏的话说这侍妾何时有孕,如今月份多大了,见杨从容打断吕氏的话,心里的不祥之感更甚。虽是如此,心里却不信柳老太爷听说这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是男是女还不动心,於是也不理会杨从容、吕氏,就对柳太夫人道:「清风被老太爷接走了,太夫人身边也没有个重孙,万幸再过几日,太夫人就又有重孙抱了。」
柳太夫人嗓子里咕哝一声,瞧着那侍妾,还是没有多大精神。
小顾氏接话道:「那可不是,就是可怜这孩子命不好,父亲不在府里,不能一睁眼就瞧见他祖父。」
吕氏抿着嘴不说话,听人说太医来了,便忙要回避,后头瞧着戚氏、小顾氏连同那有孕的侍妾都不躲不避,於是也就立在当地,将头微微偏了偏。
那太医来了,就去给柳太夫人诊脉,因柳孟炎没来,戚氏见柳太夫人打起瞌睡,就东拉西扯,与太医说了许多闲话。
没一会子,听说柳孟炎来了,戚氏便示意柳仲寒去接。
柳孟炎瞧见柳仲寒一脸兴奋,心里冷笑不已,待进来了,就作势问:「祖母身上可还好?」见柳太夫人眯着眼睛看他,便问:「祖母可还记得我是谁?」
柳太夫人是听说柳孟炎来了,就又打起了精神,冷笑道:「你化作灰我也认得你。」
柳孟炎微微一笑,对太医道:「老年人说话不似年轻人那般自制,还请这位老爷莫怪。」
那太医道:「哪里哪里。」
说着话,戚氏给那侍妾一个眼神,那侍妾就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柳太夫人哼哼唧唧道:「快些,给她瞧瞧,看看她是怎么了。」
说时,已经有人将那侍妾扶着,叫她坐在榻上,又请了太医去瞧。
那太医是早得了戚氏的吩咐,知道今日自己正经的病人是这位有孕之人,因此便顺着柳仲寒的话,说了一句事急从权也不叫人舀了帐幔遮着,便舀了那侍妾的手腕诊脉。
吕氏因怕柳孟炎的算计破败,於是就担忧地走到柳孟炎身后,此时柳孟炎也顾不得早先吕氏给他添麻烦的事,给了她一个眼神,安抚了她一番。
吕氏见柳孟炎胸有成竹,不免松了口气,脸上就挂出看好戏的笑。
因吕氏笑了,小顾氏瞧见了,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又微微拉了戚氏的袖子叫她看。
戚氏此时也没没有功夫理会小顾氏,只等着那太医说话。
只听那太医道:「恭喜太夫人、老夫人、老爷夫人了,这位姨奶奶身上的小少爷只怕没两日就要呱呱坠地。」说着,对那侍妾道一声唐突,又拱着手对柳仲寒道喜。
柳仲寒闻言大喜,忙对杨从容道:「还请你回去与父亲说一声,请父亲回府……」
杨从容见果然如他所料,这柳仲寒一系是想着瓜熟蒂落的时候,叫了柳老太爷给他们做主,於是便道:「二老爷三思,外头有些话,老太爷已然知道了。」
柳仲寒微微变了脸色,心想柳老太爷盼孙子盼了那样久,虽膝下已经有了柳清风,但柳清风算不得嫡子嫡孙……虽说这孩子也是个侍妾生的,但好歹是他这嫡子的儿子。於是便觉这杨从容是被柳孟炎收买了,冷笑道:「枉费父亲那样信任你,你也如市井泼妇一般,竟然听信了那些长舌妇的话。」
杨从容道:「事关柳家血脉,且这妇人的踪迹实在可疑。若她早有身孕,为何不曾听人提起?府里平白无故冒出一个临盆之人,实在是太过蹊跷,且二老爷无子多年,想来,是二老爷盼子心切,因此出此下策。」
柳太夫人听明白了杨从容这话,心想柳老太爷这是听信外头人的胡言乱语了,便道:「这丫头是一直在我身边的,她……」
柳孟炎笑道:「祖母是想说二弟不孝强、奸祖母的婢女?」说着,对那太医道了声「见笑了」,便叫人领了太医出去。
这太医本当只要他说那侍妾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便能皆大欢喜,此时见柳家是不管男女,都不肯要那孩子了,於是忙随着人躲了出去。
柳太夫人被柳孟炎话气到,胸口起起伏伏,指着柳孟炎道:「早知道你是个祸害……」
柳孟炎笑着将柳太夫人的手推回去,说道:「我是与祖母一脉相承的。」
早年柳太夫人振振有词指鹿为马说他不是柳家子孙,如今,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起身,叫这在柳太夫人眼皮子底下大起来的肚子,成了别人家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