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倒是学了一个聪明,留下了不少暗綫,只要见到左初瑜出门,就立马有人来通知他。
或许是见没有人在附近转悠,左家的人也渐渐放下心来,三日之后,就有探子过来禀报,说见到左初瑜出门了。
他立即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一身整洁的衣服之后,才赶过去。等见到女子的背影之后,他又发觉自己根本不敢上前,他怕她根本不理会他,更怕她冷眼看着他,问他过来干什么。
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皇子,现在也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瞻前顾后,小心翼翼,若是放在几年之前,说出去都是没人愿意相信。
他就远远地看着,然后发现左初瑜比印象中瘦了许多,肚子高高凸起,他看着都害怕,生怕她肚子上的那点肉将她的身子都压垮了。
许是他的目光过於炙热,身边的丫鬟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连忙和自家姑娘说:「二皇子在后面跟着呢,看样子也跟了挺长时间,要不要将他给请过来。」
「让他跟着吧,说是没有多少用处。」左初瑜正低着头看布料。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得多备上一些软和的布料,到时候绞了给孩子做尿布用。
她选了几匹,请人到时候送到左府,正预备给钱时,店家笑着同她说:「已经有人付过了,夫人要是喜欢,就多挑一些。」
左初瑜知道是谁给的银子,想了想之后,也没有推辞,直接带着丫鬟一起离开。
她似乎是有意在折腾盛承泽,这段时间频频外出,逛遍了晋江城里所有的店铺。每次她出去,盛承泽都在她后面跟着。他们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盛承泽却没有一次上前说话。
有日回府的时候,她突然想吃野味,便叫身边的丫鬟过去买,她则是站在路边等着。大街上的人很多,前面有一群孩子在奔跑玩闹。有小孩不小心撞过来,她如今身子重,眼看要躲闪不及时,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盛承泽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瞪着眼睛去凶孩子。孩子犯了错,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撅着嘴巴快要哭出来。
左初瑜没有受伤,想着孩子顽皮,没有要追究的心思。她轻轻拍了男人的手臂,「好了,你不要吓唬他。」
几乎是一瞬间,盛承泽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来去,肩膀微微耸着,就差在背后插个尾巴摇动起来。他讨好地笑了笑,「你没事就好,我刚刚是在同他开玩笑呢。」
左初瑜站直自己的身子,瞧着他神色有些复杂。盛承泽不好说话,往常不管她说几遍,他该不听的还是不听。有时候有些事情他明明知道做了之后,她会生气,可还是先斩后奏,然后跟在她的后面磨磨唧唧地闹着,半逼着她原谅。
他骨子里就是霸道的人,日子久了,她也累了。
她神色平静地开口,「以后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没有什么意思。」
盛承泽嘴边的笑意凝固住,对她露出一个几乎要哭出来的笑容,「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
「可是你已经打扰到了,别让彼此太难堪了。」左初瑜淡声说,然后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左夫人过来找她,她正在做小衣裳。左夫人将她手中的衣服一把夺下来,「你陪我说一会儿话。」
左初瑜其实能猜到左夫人想些什么,她同盛承泽和离得突然,回来只是简略地说了原因。左夫人能忍到今天才过来问她,就已经在她的意料之外。
「您是想问我和他怎么了吗?」左初瑜开始理綫团,拿起一个毛綫勾成的綫团,「就是单纯的不合适,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但是您放心,他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左夫人被这么一抢白,后面的话都有些说不出来,「我看他也在这里待了好长时间,对你未必不是真心的。若是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矛盾,不如将事情摊开来说,能和好就和好,实在不行分开也是一件好事,现在这样拖拖拉拉的,对谁都不好。」
「我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你明知道他在外面守着,还天天出府做什么?」
左夫人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逼你,但是说你心里还有他的话,就应该主动去解决问题,而不是这样一直回避着。你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还有多长的时间让你们去蹉跎。我瞧承泽那孩子还不错,品性也不差,虽然有时候闹腾了些,可谁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这成亲之后不比在姑娘家的时候舒坦,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磕磕绊绊正常得很,我和你爹年轻的时候也闹得厉害,现在不也就这样过了大半辈子。」
「你们两个人啊,缺的就是磨合。」左夫人如是说。
左初瑜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觉得,她和盛承泽的开始太过匆忙了。他们之间缺少磨合是不假,可最让她头疼的一点却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之间缺少信任。
她同宋辞最后的婚事闹得难看,可毕竟他们青梅竹马,曾经有过感情。盛承泽便抓着这点不放,总疑心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以爲她心里面一直有其他人。他曾经爲了这事吃了不少醋,一次两次尚且能算作情趣,可次数多了变成了刀子,刀刀往人的心口里戳。
想了一晚上,她本身就有些烦躁,早上出门见到盛承泽时,更没有几分好脸色,「今日你别跟着我,我要去宋家小公子出世,苏桃毕竟是我表妹,我要过去看看。」
盛承泽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黯淡下去,他身子微微往前倾,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能开口,藏在衣袖下的手捏成一个拳头,最后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话:「你月份也重了,让身边的人好好照顾你,别太累着了。」
左家和宋苏两家早在几年前就不来往,这不过是左初瑜找的一个借口,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玩得开心?」盛承泽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都不情不愿。他恨不得立马将人留下来,贴着她的耳朵念叨,「去什么宋府,过两个月他们也会有孩子,保准比那姓宋的孩子好看十万八千倍。」
可是他怂,他不敢说,最后只能像一条斗败的狼狗,拉耸着一个脑袋看着她离开。
他就直接坐在左府门前的石阶上,也不去管来来往往的人投向他的怪异的眼神,脑子里面想着事情。
盛承泽不喜欢宋辞,因爲他曾经是被左初瑜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知道计较过去没什么意思,可是一想到哪些年,左初瑜可怜巴巴地喜欢这么个人渣,他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就这么一直坐着,从早上一直傍晚,连身形都没有移动过半分。时间被无限延长,他仿佛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见马车的声音。
左初瑜见他坐在门口,像是被人遗弃的一头狼犬,神色微动,最后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慢走下来。
她的脚才踩在地上,面前便落下一片阴影,她还没有能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拥入怀中。
盛承泽说:「初瑜,我难受,我们和好吧,可不可以。」
他像是怕她误会什么,急匆匆说道,「我知道是我的不好,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提前和你商量,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我也不会去说你和宋辞之间的事情,你说什么都好。只是初瑜,别丢下我一个人行吗?我不想我一个人。」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前也是这样说的,怎么,又要用这个来骗我不成?」左初瑜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男人闷声说,她突然觉得脖颈间有些温热,她错愕地看过去,心中情绪复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左初瑜缓慢抬起手,抚上男人的背部,软声说:「好了,我们进去吧,门口这么多人看着呢。」
盛承泽抬起头,眼尾还有些濡湿,咧着嘴笑出来,就差在后面安一个尾巴摇动起来,「好,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