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震惊,重新抽派官员调查,果真如女子所说,施家与私盐一案无关。死者不可追矣,爲了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皇帝将施家之女认爲义女,封爲寿安公主,日后从宫中出嫁,另辞府邸,同亲生女儿无异。
而做爲私盐之案的主审者,太子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皇帝虽未言明,却让八皇子跟着他的身后学着,生生地将手中的权力分走了小半。
而终其一切原由,不过是被冲太傅反手陷害了一次。
「你那大哥倒真是厉害,提前竟算准了我们要去搜查怀宁侯府,将帐簿销毁得一干二净。现在将那施家完全摘出来,反咬上我们一口。」太子随意地往棋盘上落子,心思显然不在上头,「只是冲太傅那边有些难办,先前同冲家交好,江南地带的两个位置全给出去,日后做事多少有些不方便。」
陆持落了黑子,白字式微隐有溃败之势,「他倒是老辣的,知道冲府的人在中间掺和了,立即就和别人联手。」
「你都直接将冲家的小少爷给废了,他岂能够咽下这口气了?」太子伸手,在棋盅里抓了一把白子,在棋盘的中间放下,整个局势又散乱了。
不远处的瑞脑消金兽炉里染着水梨香,香气甜腻醉人,素有女儿香一说。
他叹了一口气,「这几年势头太盛,终究会惹了猜忌,趁着这个机会收敛锋芒,我也能喘口气。」
废了冲绍终究是自己的私心,陆持沉默了一会,「抱歉。」
「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太子起身,按住他的肩膀,「走到这步都是不容易,若是温柔乡成了英雄冢,就真的是笑话了。」
陆持一个人静坐了许久,手边茶盏换了一次又一次,才起身离开。
路上他想起二三传来的消息,那日沈棠留在马车中的两份药物,一份是闺阁少女滋养身子,其中妙处不可言说。另一份是避子的汤药,沈棠暂且用不到这些,听丫鬟说,是准备送去给云姨娘的。
可云姨娘不是才将养身子想要怀一个孩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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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身上的伤养了不少的时日才好,等后背全部结痂才被万嬷嬷许了,能出去逛逛。
谁知道赶巧,正好撞见了郝氏陪着程苎婉在逛园子。郝氏这些年肉眼可见地老了下去,曾经的美人将年华蹉跎在琐事中,瞧着自己的夫君将一个个年轻貌美的侍妾迎进来,也越发尖酸刻薄起来。
但是她对陆临是实打实的好,连带着程苎婉因爲有孕的缘故也受了她的厚待。郝氏此刻拉着程苎婉手,耐心交代,「你要出来走动走动,这样孩子才能长得好。这可是伯恩王府的嫡长孙,可是金贵着呢。饮食上更是要注意,千万别随自己的性子。」
程苎婉仍旧对自己那日看见的场景耿耿於怀,外人皆说她嫁了一位好夫君,虽是庶子除出生,但由功名在身,日后定能够飞黄腾达了。可她不在意这些,当初她相中了陆临,也不过是因爲她欢喜他的。
一袭火红的嫁衣嫁进伯恩王府,陆临也想她想的那般,是温润至极的人。可这过日子,夫妇之间哪里有这般相敬如宾的。说到底,她觉得陆临的心里有人,自己不过是一种将就。
她摸上自己明显凸起的小腹,对着郝氏说,「相公像是不太喜欢这个孩子。」
「这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头,让人去拔了她的舌头。这些日子陆临不过是忙了些,没能够抽出空来陪你,你莫要多想了。」郝氏立即辩驳,劝着:「这是陆临的嫡长子,他哪里... ...」
说着她看见花架后头站着的沈棠时就停下,收敛笑容,装腔作势地端起主母的势头来,「这不是棠姐儿吗?有些日子都没看见你,前天在老夫人处,还提起你了呢。」
沈棠原本想避开,现在却时躲不过去,给郝氏和程苎婉行了一个礼,「前些日子我病着呢,现在才有些好,劳烦老夫人记挂。」
郝氏当初算计着将沈棠送入听松院,就存了让她勾引了陆持,让他沉浸在声色中。谁知道这么多年,陆持没有碰过她不说,还没去找云姨娘的麻烦,让她竹篮打水,什么都没捞到。
对沈棠虽说不上有恶意,但是也不待见的,「那你这身子未免也太弱了些,三天两头病着,日后也该寻个富裕些的人家,不然这请大夫的开销都是不够的。」
说着她突然拍了一下手,「说起这个我倒是记起来,前些日子听说有个婆子家的远方侄子中了秀才,模样也是周正,就是家境困苦了些。我瞧着和你倒是般配,不若我替你说了这个媒?」
沈棠在伯恩王府里的身份尴尬不假,可也是官家之后,但凡是个大度有眼力劲儿的,都会好好厚待了她,图一个仁慈的名声。
哪里会有这样羞辱的?
程苎婉知道郝氏所做爲不妥,可想了想,终究没有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