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1 / 2)

第二百八十章、先发制人(上)

萧衍对於自己的孩子们是非常用心的, 并不似其他帝王一样提防和威严, 所有他的孩子大多成才, 但成才不代表心性就足够成熟。

正因为萧衍对於孩子们太过爱护, 致使教导他们的人也束手束脚,人生中的“严师”更是没有出现过,太子还好,他是国之储君,从小便有无数人纠正言行,但其他的皇子几乎是被溺爱的长大,行事就有些肆无忌惮。

不仅仅是皇帝的孩子们,如今的宗亲因为皇帝的纵容, 也大有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人人都看到了其中的隐患,然而皇帝太护短, 劝谏了也是没趣, 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提这个话题。

上辈子马文才在国子学读书时, 就有人曾提点过他这一点,但他那时候人微言轻,根本连这种担心都不必有, 谁能知道会遇见这种时刻?

那些甲士都是萧纲的近身侍卫, 从小习得一身好武艺, 三四个人压过来, 将马文才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马文才本还想尝试着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出去, 刚刚撞到一个甲士身上就放弃了尝试,对方岿然不动,自己倒退三步,哪怕从力量上他也不占优势。

他这一撞也吓了萧纲一跳。

在他的心中,这种特意去五馆找门路的投机分子,遇见这种事就算不苦苦哀求跪地求饶,最多也就是叫駡几声,却没想到他径直撞向一个甲士,伸手就是一个肘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伤了!”

萧纲本想在诗会上出彩,被马文才给搅黄了自是一肚子火,想要给他个教训,可也不想出事。

萧纲一句“别给他伤了”,立刻让马文才明白过来他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大龄熊孩子,重新又挣扎起来。

对方的目的是要扒光他的衣服,马文才的目的是努力突围,两方冲突的结果就是马文才终於冲出去好远,可衣衫腰带俱被甲士拉住了,只有舍弃掉这些才能得到自由。

一样是衣冠不整,丢掉件外袍比没穿衣服好,马文才当机立断“金蝉脱壳”,头也不回地跑了。

甲士披甲执锐,自然没有马文才跑的快,没几下就已经没有了马文才的踪影,萧纲也只能原地跳脚。

马文才对宫中地形不熟,跑时又不辨方向,等确定后面没人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官衙的门口。

“那边的,你是何人?”

门口的侍卫紧张地看着他。

“此处是太仆寺,再往前别怪我们不客气!”

马文才一摸腰上,之前佩着的出入宫廷的腰牌没了,再加上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想来看起来确实可疑。

“我是中书省的秘书郎马文才,出宫时迷了路……”

他试图解释。

“他是我在国子学的学生,我带他出去吧。”

随着熟悉的声音,从太仆寺里走出一个中年官员。

“子云先生!”

看到来人是谁,马文才松了一口气。

陈庆之是萧衍的近臣,太仆寺的人当然不会为难陈庆之,便让他带走了马文才。

马文才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太扎眼,在大致解释了下为什么是这样以后,他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是三皇子啊……”

陈庆之露出理解的表情。

“如果是三皇子,只要让他撒下气就好了,要换成二皇子才麻烦。”

他的语气里居然还有着庆幸。

“走,我先送你回国子学。”

“先生,你让我不要戴额带,是因为……”

回去的路上,马文才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是和那位殿下有关吗?”

陈庆之突然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他一眼。

“你知道了?从哪儿?太子殿下?陛下?”

想起二皇子的乖戾,还有那很可能没有了舌头的接引僧,马文才选择了沉默。

“……你知道了也好。”陈庆之又重新向外走去,“很快,大家都会知道陛下因此看重你,你往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只是有一点。”

陈庆之顿了顿,慎重道:“千万不要和皇子们搀和在一起!”

“为什么?”

马文才想起二皇子,心中一颤。

“因为先皇后若在,不会有任何皇子能出生。”

陈庆之压低了声音,告诫他:“陛下曾立过一个誓言……总而言之,从陛下给你起名佛念开始,你就不可能得到陛下亲生子嗣的喜爱,哪怕对你假以辞色也肯定事出有因。”

“我不想看到你因此沾沾自喜。你该明白,想要站稳脚跟,到底靠的是什么。”

“受教了。”

马文才向陈庆之一礼。

“一直承蒙先生照顾,却不知道先生为何如此厚待学生……”

他是真的感激这位子云先生。

从会稽到建康,他一直在帮着他们,却没有要过任何报答。

和二皇子那种明显要从他身上谋取什么的示好不同,马文才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有所图谋的地方。

“我需要你做的事,你今日已经做了。”

陈庆之捻须,眼中颇有赞许。

“你做的很好。”

他说的是用祥瑞论打断僧人媚上之始的事情。

“这世上有很多事,人人都知道是错的,但因为违背自己的利益,便选择不去揭穿它。甚至为了符合自己的利益,还会去推动它。”

陈庆之的笑容很和煦。

“你今日之为,虽然得罪了很多人,却已经让你立於不败之地。一旦你忠於直谏而没收到惩罚,陛下就有了‘善於纳谏’的名声,那么对陛下说真话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你用自己的行为告诉我,我帮你的决定没错,这就够了。”

马文才听了陈庆之的话,满怀惭愧。

萧纲以为自己是想要名,萧综以为自己写策是迎合了他之前的提议,皇帝以为自己写策是“直性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选择这么做,多半是自己不会作诗,也不希望以后人人都以诗作高低来区分五馆生高下的缘故。

说到底,不过是仗着皇帝目前对他还有兴趣罢了。

陈庆之却不会知道他的初衷,担心马文才这么回去会引人注目,他将马文才带到自己在宫中值守的小屋,换了一件他放在屋子里的外衫。

在换衣的过程中,马文才伸手入怀,脸色突然一变。

“怎么了?”

“无事,丢了几件零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