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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七皇子刘……哦不对,是张钰,将顾瑶琴打了一顿之后,就骑马直闯宫门,禁卫自然不会放他进去,他就拔剑硬闯。

“张钰武功还算不错,那些禁卫又不敢伤他,竟被他一连伤了好几个人,闯进去一截子。后来秦将军赶到,才将他制住扔了出去。

“他自然不服,爬起来继续再闯,但刚冲到宫门口,就被秦将军一箭射穿右臂。

“秦将军站在台阶之上,弓开满月,说道,平民百姓硬闯宫门,是死罪,若他再敢进一步,下一箭就取他性命。”

青二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水补充道:“嘿别说,秦将军那幅模样还真挺威风的,和平时咱们见到的呆瓜将军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见云起又对他翻白眼,忙干咳一声,继续道:“小的见那七皇子对顾瑶琴下手狠的很,还以为他有多硬气呢!结果听了秦将军这句话,竟然就萎了,果然不敢再进宫门一步。”

云起道:“迁怒于自己的结发妻子,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施暴……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能有几分胆气?”

他虽然对顾瑶琴并无好感,但就这件事而言,那个七皇子,的确是个人渣。

“那也是,”青二应了一声,继续道:“张钰进又不敢进,走又舍不得就,於是就跪在宫门外开始哭丧,哭皇上,哭太后,骂秦毅,骂顾瑶琴,骂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的人……总之皇上是被蒙蔽的,太后是被欺瞒的,其他人都是陷害他的奸臣贼子,就他一个最清白无辜。

“他在宫门口嚎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所有人都绕着他走,后来张成张公公带着人出来了。

“他还以为皇上终於肯见他了呢,喜出望外的爬起来,结果刚一起身就被按倒,一顿大棍子劈头盖脸打下来……打的真是痛快!

“张公公念了他好几条罪状,什么闹市纵马、私闯宫禁、无故伤人等等,等打完四十打板,又当着张钰的面,给门口的侍卫传了皇上的口谕,说再有下次,格杀勿论,又警告侍卫,若再连一个刁民都拦不住、赶不走,他们也不用做了。”

“张公公说完就回去了,七皇子挨了板子就老实了,一瘸一拐的回了王府。

“王府里还是张灯结彩,到处贴着喜字,摆着酒宴,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客人走完了,下人被收回了内务府,顾瑶琴也带着她的嫁妆走了……七皇子狠狠发泄了一通,掀了好几张桌子,砸了无数个花瓶、酒壶、杯子、碗,然后就开始拼命灌酒,喝了个烂醉,小的回来的时候,他正指天骂地呢!”

云起看向青一道:“顾瑶琴去哪儿了?”

去赴宴的是这两个,一个跟着七皇子,另一个当然盯着顾瑶琴。

青一道:“顾瑶琴被打伤之后,宴会上的人一哄而散,只有六皇子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话,不过他们声音太小,小的隔的太远,没听清。

“六皇子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他出去没过多久,那个叫流年的丫头就去了。”

“流年?”

青一解释道:“流年是顾瑶琴的丫头,跟着她去过东山苦度寺的,您应该见过……听说还给您做过衣裳呢!”

云起点头,顾瑶琴奇思异想不少,设计的服饰也漂亮,可动起手来却是惨不忍睹,好在她手底下心灵手巧的丫头不少,想来那个流年擅长的就是女工。

青一继续道:“流年原本是顾瑶琴的大丫头,听说生了场大病烧坏了脑子,人变得傻乎乎的,一天到晚只会做衣服。

“所以这次顾瑶琴虽然让她陪嫁,却没随身带着她。后来出了事,其他人走完了,她倒是没走,背着顾瑶琴出了王府,又按顾瑶琴的吩咐,在路上拦了一辆马车,去了一处宅子。

“那宅子里应该都是顾瑶琴的亲信,很快就派人给她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又雇了人将她的嫁妆运回来……小的回来的时候,听大夫说她运气不错,虽然骨头断了好几根,并伤及内腑,但好歹一条命是保住了。”

云起听他们说完,点点头,从柜子里取了几个荷包出来,道:“去把他们几个也叫来。”

青一青二对望一眼,眼中闪过不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

片刻后,六个人一起进门。

……

下午,云起正在书房练字,门口传来青一有气无力的通报声:“公子,秦将军来了。”

云起应了一声,就见秦毅提着一大筐东西进门,一脸疑惑:“国师大人,青一他们几个这是怎么了?您不要他们了?”

“怎么?”

秦毅伸手一比划,道:“六个人,一溜的蹲在屋檐底下,垂头丧气,跟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似得……”

见客人来了,也不起身打帘子和进门倒茶。

云起挥挥手,道:“没事儿,别管他们,蹲两天就好了。”

见云起满不在乎,秦毅也不多问,将竹筐放在云起面前,道:“正宗淮南的柑橘,存到现在不容易,眼看都没地方买了,凑巧有同僚送了一筐来,我就拿过来了。”

黄橙橙的一大筐,光泽饱满,看着诱人的很,云起随手拿了一个,正要剥开,秦毅忙道:“刚从外面拿进来,凉着呢,放一阵暖暖再吃,别伤了肠胃。”

云起便又放了回去,道:“统共就一筐,你全拿来了?”

秦毅道:“我不爱吃这个,家里又没什么人……再说山上人多,小家伙们一人分两个就没了。”

又转开话题道:“我还带了西域进贡的薄皮核桃,听张公公说你爱吃这个……我给你剥?”

云起摇手,道:“我又不是没长手,要吃自己会剥。”

秦毅有些失望的将拿在手里的核桃又放了回去,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冷哼,也不知道是青几的声音,微微一愣看向云起,却见云起彷佛没听见似的,从袖子里取了一个荷包递给他,道:“这是我在山里,取百年桃木刻的符,比纸写的要略好一些,且灵气不会流失……若是替主人家挡了灾,上面就会有裂纹,这个时候就不宜再配在身上了,最好用火化了。等有机会寻我替你重新画一个。”

秦毅大喜接过,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又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收的那么高兴做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吧?哼!有你哭……”

云起扶额道:“青二!你给我闭嘴!”

青二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叫我闭嘴了,我凭什么听你的,你都……呜呜呜……”

也不知道是被谁捂住了嘴。

还真是出事了?秦毅愕然看向云起,云起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若无其事道:“秦将军这次过来,是专程来看看我们,还是带了旨意?”

秦毅弯腰接过,道:“昨日国师大人上了折子,说是想把国师之位传给普泓大师,陛下让我过来,同国师大人商量一下。”

“嗯?”

“陛下说,如今肃清佛门的事余波未平,最好能等事情彻底平定了,再将国师之位传给普泓大师。这样也有助於普泓大师稳定民心、重振佛门。”

云起点头,道:“陛下有没有说要多久?”

秦毅道:“一个月左右。”

云起还没答话,门帘被猛地拉开,露出好几个脑袋:“一个月?”

和刚才垂头丧气的模样全然不同。

云起提起装着柑橘的竹筐摔了过去,道:“谁让你们在哪儿偷听的,都给我滚去分桔子!”

青一几个笑嘻嘻的接过竹筐,一哄而散。

秦毅沉默下来,低头喝茶,好一阵才道:“国师大人是准备卸任国师之位后就离开京城?”

云起并不否认,道:“准备回东山住上一段时间。”

秦毅沉默片刻,道:“京师重地,一国中心,是权利欲望纠缠最深的地方,几乎每个人都被自身或别人的野心支配,不得自由……国师大人不喜欢这里也是应该的。”

云起摇头道:“我从来不觉得,人追逐权势、名誉或金钱有什么不对,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只是自己不喜欢这些,更不喜欢别人把在争权夺利的时候把我也算进去……说实话,脱开身去看热闹,我还是蛮喜欢的。”

秦毅眼睛微亮,道:“所以国师大人就算离开,也还会来京城?”

云起道:“自然要来的,这里有苦渡寺,还有一帮和尚,我好歹是做长辈的,怎么可能对他们不闻不问?”

秦毅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青一他们遣散?”

听到云起说“我又不是没长手”就冷哼,见到他送桃木符就说怪话,听到“一个月”的期限,又暂时高兴起来……分明是一幅即将被遗弃的模样。

云起看了他一眼——这人个子挺大,心却蛮细的,口中道:“我遣散他们,与我离不离京无关。

“他们六个各有所长,到外面谁都是一代人杰。

“从这里出去,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可以去寻自己的父母亲人,一享天伦;可以买几顷良田,置一栋大宅,坐享清闲;可以入朝为官,造福一方;可以入军为将,戍守边疆;可以快马江湖,饮风啸月……大好人生,为何要自捆手脚,围绕着别人而活?”

秦毅道:“也许他们觉得,在你身边更快活自在呢?”

云起道:“他们几个从记事起,何曾为自己活过一天?总要将以前向往过的日子,都过一遍,这天南地北,都看一遭,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日子。若那个时候,他们还是觉得呆在我身边更舒服,我也乐得多几个不要工钱的小厮。

又道:“秦将军别被他们这副模样骗到,那几个小子奸猾着呢……连莫急莫徐他们,长到十六岁都要下山历练,他们几个总不至於连小和尚们都不如吧?”

“那若……”秦毅开口说了一个字,却又收了回去,低头看着手里的香囊,道:“他们也是一人一个桃木符?”

云起道:“是啊,若是秦将军觉得和他们一样会有损身份,不如还我?”

秦毅摇头,将荷包收进怀里,笑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脸上的笑容竟是十分欢愉。

他知道在这少年心里,人有亲疏远近之分,却无高低贵贱之别,青一这几个小厮在他心里的地位,只怕仅在两座寺庙的大小和尚之下,如今他收到和他们一样的礼物,是不是说他在他心中的地位,终於升到和这几个小厮平齐的地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第一次在赛马场,看见这少年蹲在地上,抱着狗儿,可怜兮兮的用手指戳着蹴鞠的那刻起,他就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在各种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他,忍不住想见他,想对他好,想看见他笑,想让他无忧无虑……

即使知道,这少年人畜无害的单纯面孔下,是几近天下无双的武功,过人的心智,还有一颗比常人冷硬的多的心,却还是忍不住……

……

虽然还有足足一个月,但既然归期有望,云起也不着急了,只安心在山上清净度日。

大约是因为离别在即,秦毅来的越发勤了,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好吃好玩的东西不要钱似的朝山上搬,并习惯性的在云起面前化身话痨,带来京城各种各样的“内部”八卦。

这段时间,京城最大的话题,就是各位皇子。

当初刘钺交到潜帝手中的罪状,并不只有七皇子一个人的,所以倒楣的自然不止他一个。

在七皇子被宗室除名不久,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就被抄没家产,软禁宗人府,四皇子、六皇子被杖责四十,闭门思过……这几个皇子被责罚的理由,却是在整顿佛门时行止不当,逼迫过甚。

听到这样的理由,云起倒不知道该佩服潜帝的物尽其用,还是心寒他的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