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戌时。
随着夜色彻底笼罩大地,整个北京城也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因为大兴县之前的铁腕整治,使得京城里犯夜禁的人是大大减少,街巷间几乎都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不过在紧挨着紫禁城不远的一座占地极广,气派非凡的宏大府邸跟前,此刻却依然停放着数十架车轿,不少车夫轿夫等也都聚集在那儿,吃着府上下人们送过来的晚饭。
至於府门之内,此刻更是人声鼎沸,高朋满座,一个个都端着酒杯,在跟高坐主位的主人家说着恭贺的吉祥话儿。不过要是有人仔细瞧来,就会发现这群人里有半数那都是略显阴柔,脸上光滑细嫩得不似男人,他们赫然是一群净了身的阉人。
他们正是离此不远的紫禁城内宫诸司的各个管事太监。至於能被他们这么恭敬对待,卖力吹捧之人,自然就是当今天子跟前的大红人,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王公公,今天正是他的寿诞。
作为这些阉人口中的老祖宗,他的寿辰自然是人人要过来表表心意了。当然,也不是任何哪个太监都能坐到这堂内来的,现在就是坐在最远处的,那也是宫里有职司的大太监,另外还有一些则是早早就投靠了王公公的朝中官员,以及他多年经营下来的亲信之人。
在一番奉承阿谀之后,便有那亲近的人把自己精心准备下的寿礼一一拿出来进献到王振面前。
若是一般官员,即便再是贪婪,为了不招惹非议,这种事情也都是暗地里做的,生怕别人知道了自己收下了什么东西。可王公公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不但当众收礼,而且还喜欢让人把东西拿出来显摆,以证实礼物的珍贵。
在一名官员把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幅名画送上去,得到王振的认可之后,不少人就把目光对向了主桌之上,分坐王振两边的两个锦服男子的身上。
这两人都三十上下的年纪,模样也都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略显高瘦,一个则敦实些。他们所以能坐到王振两边,乃是因为其身份与别不同,是王公公最为亲信的一对兄弟,马顺与马硕。
这两人一个心思歹毒,下手狠辣,早早就被王振安进了锦衣卫里当差,做一颗控制锦衣卫的棋子。如今,随着其在镇抚司权力日大,已渐有取代指挥使徐恭的意思了。
另一个,则性情剽悍善斗,则被王振送入了军中。据说,最近王公公也有提拔他再进一步的意思,只是究竟到哪一步,还不得而知。
这么两个王振的心腹,前几年送的寿礼那都是极贵重的,这回自然也不会差了。甚至因为他们深得王公公欢心的缘故,为了不让他们难看,其他人都不敢拿出比他们更好的寿礼来。
只是以往他们都会把自己准备的寿礼先交个底,从而让大家有个准备。可今年,他们却一直守着秘密,这让众人对寿礼是更加好奇了。
王振的目光也落到了马家兄弟二人身上:“怎么,今日你们没给咱家准备下什么贺礼么?”
“小的怎么敢呢?”马顺讨好地一笑,又跟自己兄弟打了个眼色:“只是这宝贝却未必会让公公你感到满意哪。”
“这话咱家却是不信的,你们两个无论办什么事都深得咱家之心,这贺礼自然也是一定最合咱家心意的,就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吧。”王公公呵呵笑道。
在他说这话时,一旁的马硕已经起身来到了堂外,朝等候在外间的府上下人们打了个手势。得到信号的几名下人忙把早藏在一旁的一座足有一人来高,颇显沉重的东西给吃力地抬了上来。
见此,旁边众人的好奇心就更重了。一般来说,礼物都是越小越是贵重,像这么笨重的玩意儿真能入得王公公法眼么?只是因为这东西上面还蒙了一层红布遮住了其真容,所以大家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王振,在远远看了这东西一眼后,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随后还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来。身边的马顺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已看出东西的面目,便冲自己兄弟点了个头。
马硕也不耽搁,立刻就伸手扯去了那块红布,露出东西的真容来。顿时间,满堂都是红光耀耀,众宾客更是发出了一阵惊叹来。
能坐在这里参加王振寿宴的,那都是身份不凡,家底丰厚之辈,他们自然眼界也高了。一般的宝物,很难让他们感到惊讶的,可眼前这一件却显然很是不一般了。
这一株足有一人来高,通体朱红,看着如一丛怒焰升腾的珊瑚,几乎看不出半点人工雕琢或是磕碰的痕迹。也就是说这珊瑚是完全天然生成如此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