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准捏捏她的脸颊,“云裳小美人儿,回神!好啦,不用考虑怎么开口了,其实我知道你想要求我做什么。”
对上云裳半带惊愕的目光,他的笑容很轻松,“虽说瀚海和苍浯南下大率会选择采石一带,但襄阳和瓜洲渡所在的京口也不得不防;何况,这次胡兵入侵不比去年只是试探,若是大举进攻,就有可能三线或四线出击,那么连大散关那里也要加强防范。而我们大凤朝,并没有那么多精兵,不是么?要是都如当初平兴府的那些将士一般,还不将整个大凤朝拱手让人么?
现在可用之兵,只有襄阳的忠义右军曾有对敌经验,湖南的长天军在建立中;或者,还有平兴的镇南军经过些磨练……想要抵抗胡兵,只怕这些军队全部要投到第一线,做好全军牺牲拖延胡兵脚步的准备;而这些都是大凤朝的精锐了,我知道你一直在致力发展和壮大这些队伍,还想依托这三只军队慢慢将改变推往全国……不只是你,连我也舍不得就这么把还没有准备好的大凤朝精锐推到战场上去的……”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觉黯淡了一下,云裳却没有发现,只如寻到知音般接话道:“是啊,我的步伐太慢了!原以为富国才能强兵,大凤朝原本重文轻武的传统又是由来已久,需要慢慢来急不得;可现在一下子说瀚海和苍浯真的准备入侵了,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准备好,连工部临时铸出来的大炮,还都是最低等的没有什么杀伤力,如果能够有时间,如果能够有时间让我去准备!”她微微有些激动,“莲准,我要马上回到御舟那里去!兵部一直在周大学士的掌握中,我再也不想被他掣肘了,我要立刻夺权!秋天入侵么?或许我还来得及做些什么!”
“来不及的。”莲准有些好笑地望着她绽放出坚定神采的脸,“大凤朝积弊已久,欲速只能不达。眼下我们根本就没有和瀚海和苍浯铁骑抗衡的能力,只能寄望於时间……云裳,你需要多少时间?”
“啊?!”云裳愣住,她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心绪,真的要让莲准继续留在瀚海和苍浯?那个危机重重,朝不保夕的地方?
心在犹豫,唇却仿佛自作主张般,嗫嚅,“时间么?至少要推冲一年,可以有一抗之力……要是能够有两年,便可高枕无忧;有五年,可以让富国和强兵均衡推进……我以为,甚至能够直捣胡都,收复河山!”
这是日日盘旋在心头的算计和筹划,被他一问,就那么直接地全部倒了出来。
谁说在他们之间矛盾最大的,是信任问题呢?其实对他,她实在是最相信的,不管是揣着多少未知,多少忐忑;却还是能够毫不犹豫地把后背依靠住他,还是能够将自己最深的秘密,和他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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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莲准重复,微微有些闪神,眸中不觉竟露出几分怅然来,然而立刻又调整了目光,抓起云裳一直格在两人之间做推拒状的手,轻轻握住,笑吟吟地,“五年可真是个不短的时间……也罢,就是五年!云裳,若我肯亲自为间,替你赢得这样五年时光……你又该怎样谢我?”
居然真的就这么同意了?五年?!云裳愣怔着一时无语,当下心中盘旋的念头居然是:他不会是在骗她的吧?也许瀚海和苍浯根本没有打算秋季入侵呢,也许他不过是和她开玩笑……身边这位大野狼明显就是个以戏弄人为乐的典范……收神收神,莲准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比较清楚,或许他会逗弄她,或许会开玩笑;但胡兵入侵这样的军国大事他不会作假,也不可能作假,何况他留在瀚海和苍浯又能有什么好处呢?还是这样漫长的五年时光……
“其实,也不必五年那么久……”她斟酌着开口。最开始想的,便是若能拖延上一年,就已经很好很出乎意料了……
“就是五年。”他意外地坚持,将云裳那略嫌冰寒的手指握紧了些,“要卖你个人情。就索性卖得大一点。五年,记住我们的约定,就是五年。我答应你将大凤朝和瀚海和苍浯间地战事拖延到五年以后;你也要答应我,在五年之内,富国强兵。真如你所说的一般。亲手送我大凤朝健儿踏上北伐中原,收复旧疆之路,如何?”
听见这话。云裳眉尖微微一抖,定定地看了回去。羽林禁卫军都指挥使大人那张倾绝容颜就在她的面前。唇角含笑,眸光蕴柔,侬侬语调,款款深情,就如从他口中说出的不是天下归属。不是社稷安危;就如只是,情人之间的一个约定……就如只是,月上柳梢,人约黄昏,花影动,玉人来。
然而他是认真地。
云裳清楚地知道,他就是认真地。也正因如此,反使得她面对他的约定,有了冲疑。
五年?太短暂。也太遥远了。太短暂。是相对於一个国家而言;仅仅五年时光,要做到清除积弊。强兵奋武,便需要有周密地计划、强大的权力、以及各方面地配合。是以即使是日日夜夜盘算计划如她,真要保证五年必能兴国,也是要犹豫犹豫的。
而太遥远,则是对她而言……五年,她是不是真的有可能走到那一天?身上的寒毒愈演愈烈,三年之期也迫在眉睫,最终,会是她屈服了命运,还是,命运屈服她?
“云裳?”莲准低低轻笑,“这不是你的提议么?你在犹豫什么?难道是怕我做不到?”
“不是。”云裳依旧定定望着他,认认真真地柔声问道:“莲准,会不会很辛苦?”
不妨听见她这么一句,莲准脸上地笑容居然刹那定格,接着却又夸张地扩大了许多,十分欣喜的模样,在她颊上轻轻一弹,叹道:“云裳小美人儿你终於想起关心我了么?”说着,那表情又迅速化为委屈,“何止是辛苦,只怕连性命都要送在瀚海和苍浯了……云裳小美人儿,你到底要怎么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