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拉着璎珞在岸边的河堤上坐下来,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喁喁而语。
弄得这么神秘和小心,倒不是她在用心提防孔杰;实在是,不愿意将这样的“私事”让孔杰知晓。她对羽林禁卫军,只是保持着界线而已。
与对羽林禁卫军的带些畏惧的利用不同,她从来没有动过羽林禁卫军的主意,也没有升起过任何将孔杰收归自己麾下的念头:因为她知道,孔杰对凤紫泯的忠诚,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是几代人以生命和鲜血铸就的,铁石一般牢不可摧。
那么既然如此,就拉开些距离,对彼此都有好处。
“璎珞,绩溪那边可有信儿了吗?”
“正要和公主说,那次公主送的礼,正是时候……本来绩溪的那个劳什子县令,已经把老里正的儿子拉到公堂上去要打,听说无忧公主大张旗鼓地给他们家送来贺礼,慌得什么似的,连忙找了个由头又放了人……”璎珞轻轻靠在她腿上做娇媚状,说得眉飞色舞。
“是啊,杀了冯子良,我如今的名头也今非昔比了呢,随便送个礼,也能让个县令吓成这样!”云裳嘻嘻哈哈地打趣着,睨了远处的孔杰一眼,又伸手在璎珞脸上轻轻拍了拍,问:“暗力营的人,前几天不是跟上了冯少绾?最近怎么样了?”
顺便一说,在她来到蜀中之后……唯一一条从莲心小筑里头传出来的消息就是……冯少绾跑了!
这个清澈如水的青年居然……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跑掉了!
璎珞的脸色郑重起来,冯少绾叛离云裳的原因,她暗力营的探子一直打探不出真相。前些日子好歹算是有了些进展,联络上了冯少绾和他身边的一个神秘人,还把云裳相邀一见的意思传达了过去,不过……对方的态度,有些嚣张了——原本和冯少绾也相处过那么长的时间,怎么没有发现过他是这样的人?
云裳听璎珞叙述了下事情经过,又接过她递来的纸条,扫了两眼,轻轻一揉,将纸条团成小团,随着手中的柳叶一起,弹入江水之中,瞬息不见。
“你给他们留下联络的暗记,就说我现在陪陆少将军守灵,脱不开身,不过会尽快安排,一切都按照他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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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晃,云裳在江夏古阳村住的日子也不短了。
这是因为陆慎执意为高远守孝。
高远生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而他死后,却近乎尊荣。当然这尊荣并不是说他的葬礼如何隆重如何奢华;相反,他的丧葬仪式很简单,按照他生前早已安排好的,只是黄土坟头一座,无字石碑一方——然而同时,他的丧葬规格却又是十分之高,不仅有大凤朝最为当宠的两个红人,陆慎和云裳分别以子侄身份灵前带孝哭祭;还有钦差和只为皇帝守卫的羽林禁卫军肃穆观礼;甚至更有,五百襄阳军士为之缟素!
因为圣旨不能耽搁,是以红栌公公是在高远的坟前宣读圣旨的。圣旨中,对陆慎竟是毫不吝啬赞誉和赏赐,分分明明地倚重和厚望;而更为戏剧化的是,在红栌公公之后宣读圣旨之后不久,竟然又有钦差快马赶来传旨,褒奖陆慎守卫平兴府之利,竟是将陆慎的职位自从五品骑都尉提升到了从四品轻车都尉,又是连转五阶!虽不能和贵族出身的朱富贵等空降武将相比,但正因其是从兵士做起,更是令人羡煞;其升迁之速,在大凤朝武官之中,可谓绝无仅有。
这样的荣誉,不知道已经躺在坟墓之中的高远,如果有知,会有什么样的感慨。
虽然高远的反应如何不得而知,但将军陆慎的表现却是有目共睹。很明显,这个军界新星的反应,和云裳那日银安殿中所见,大不相同;来自皇帝的夸奖,似乎根本无法和他失去亲人的哀伤相比,即使是要他履行一下接旨的程仪,都显得勉强。
不过大家都体谅他失亲之痛,没有追究他什么;只是陆慎坚持要为义父守孝,倒让红栌公公为难了一把。不过好在大凤朝律法规定,丧亲的官员,文职丁忧三年,武将一月。即使陆慎为义父守孝不合规矩,但一个月的时间倒不长,等他申请丁忧的奏本上去,再被驳回来,大概一个月也快到了。
因此红栌公公及后来的钦差,犹豫了犹豫,终於没有多说什么,抚慰了一番,各各离去。
云裳却决定留在古阳村陪陆慎守孝。
据她说,两个人既然同居招讨使之位,当然应该共进退,而且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她还陪得起;何况就是她自己,对高远也多有儒慕之情,就算是尽一份孝心,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最为烦恼的,其实是孔杰。
云裳一定要住在古阳村高家,可高家哪里有那么多房间容纳那么多人呢?陆慎向来不喜欢打扰村民,所以五百亲卫以及裨将邓展都留在了江夏县城;而云裳的人,也大都没有跟来,只是,孔杰和羽林禁卫军,如何敢於远离云裳?平兴都督府那次,已经让孔杰深感对不起陛下的嘱托,现在住在小小村落中,没有军队拱卫,那便只能倚仗他们这些人了。
他考虑过,羽林禁卫军至少要留下四人轮值护卫,才能确保无忧公主安全无虞。
只是……高家小小两间茅屋,里间是高远原来的卧房,现在留给陆慎居住;外间没有卧床,也只得用长木板搭了一个临时的大铺,由云裳和他们四名羽林禁卫军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