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连忙扶住他,喂水捶背,输送内力。
云裳也呆住,这里面,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吗?娘为什么要联系高远?难道,两个人之间,还真的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她只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有心一探究竟,但看看高远虚弱憔悴的样子,和那会儿在院子里初见时又已经判若两人,不由又泛出些不忍来。
“孩子……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你娘……婉儿……还有你;到现在……我也已经没有多少时候好活了,能在临死之前……看见你……真正此生无憾了……”高远不知道是不是心情过於震荡,导致消耗了体内最后一点气力,虽然有参汤吊命,有陆慎内力相护,但气息仍旧是越来越弱,偶尔咳上一咳,都是嘶哑而无力为继的感觉。
而此时他却万分艰难地翻过身子,探出手来,竟是伸向了云裳。
云裳心中泛上一阵酸涩,连忙坐过床边去,握住了他的手,垂下双睫遮住眼中的氤氲,强笑道:“高伯父放心,有陆少将军在,有那么多的百年老参,高伯父不会有问题的……来日方长……高伯父还是先不要想过去的事了……”
陆慎也是心急如焚,源源不断地给高远输送着内力,却只觉得如泥牛入海一般,竟是空荡荡无处着手,心中知道高远终究是要走到了那一步了,哽咽着道:“师父,先不要说话了。无忧公主说得对,来日方长,我们让他住下来陪你好不好?有话,可以慢慢聊……”
可高远却依然努力地睁大双眼,费力地在云裳脸上逡巡。而他握住云裳的那只手也抓得紧紧的,似乎全身的力气都用在这样两项工作上了。
“高伯父……你歇一歇……”云裳的声音也带了些颤抖。
高远却忽然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力量也松懈了下来。
“高伯父!”云裳失声。
而此时的陆慎衣衫全湿,已经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明知无用,却越发拚尽了全力似地输送着内力,竟已经和泄功一般了。
过了片刻功夫,终於高远再次睁开了双眼,勉强笑了一笑,精神却似乎好了很多。
“傻孩子,高伯父这不是攒些气力好说话么?”
云裳泪水顺着腮边潸潸而下,只点着头,哽咽着。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叫道:“孔杰快来!快来!孔杰!”她心情急迫,偏偏又不敢高声,只怕惊着了高远,那样的声音便显得有些凄惨。
孔杰他们两个人其实早在门外候着,里面的情形他们也些微猜着了少许,但是却不明白为什么陆少将军的义父过世,无忧公主却如此感同身受,难道,两个人的关系,在他们什么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已经有所发展了吗?
听见云裳呼唤,孔杰连忙开门进去,眼睛一扫间,就明白了云裳呼唤他所为何来,连忙过去,要协助陆慎替高远输气续命。
然而高远的反应却是明显的拒绝。他又握紧了云裳的手,另一只手却微微一翻,连陆慎替他输气的手也摆脱,反而颤巍巍将陆慎的手也抓在了手里。
孔杰此刻心中却是大骇,不像云裳对武学只是微末了解,他本身就是一个高手,自然知道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极富技巧,非数十年浸淫,断断达不到如此妙到毫巅的境地。然而这样一个垂死的残疾病人,却如此驾轻就熟地使用了出来,由此可以想象,高远当年,无病无伤的时刻,曾经是一个怎样光辉的存在!
高远一抓之后,气力又尽,再次歇息了片刻,又颤抖着再次努力,抓住两个人的手逐渐靠拢,靠拢……原来他的意思,竟是要把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云裳看出了高远的目的,连忙主动倾身过去,握住了陆慎和高远的手,这样三个人四只手,便在一片悲戚之中,紧紧地相握了。
高远脸上流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又一次勉力开口:“你们……都是我最牵挂的孩子……高远将死……只求……你们好好相处……好好在一起……”
“师父,你不要说了。慎儿一定会照顾好无忧公主,就象亲人一样照顾他……”陆慎泣不成声。
“不要象亲人……要比亲兄弟姐妹还要亲……”此时高远的脸上,那丝笑,却仿佛带了些狡黠,目光投向云裳,那里面蕴含着的意思,让云裳哀戚之余,竟是微微一窘。
“还有一句话……过去的事,不要去追究……无论是谁对不起谁……我只希望看着你们两个……好好的……”
云裳和陆慎,都只顾拚命地点着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然而这已经是高远的最后遗言了,这位不到四十岁的神秘高手,脸上挂着静静的笑,心满意足地握着陆慎和云裳的手,缓缓闭上了双眸,去向了,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