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2)

偿我平生不足 萌吧啦 4009 字 2个月前

82.罪上加罪

「还望这场风波,能快些过去才好。」齐清让喟叹一声。

淩雅峥恍惚了一下,虽人在轿子里,却又好似随着齐清让在漫山红叶间奔走一般,手指撩起帘子,望了一眼不愿跟人起争执的齐清让,见他要走时,腰上佩剑上的银饰在日光下发出微弱的光,脖颈不由地一凉,「清让,你这个性子可不好。」

齐清让就如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般,站住脚。

「倘若有一日,被人围堵住,与其自裁,不如奋力一搏。」淩雅峥听着大街上的喧嚣,见这已经肃杀的秋日之末,还有人当街贩卖精致的风筝,不由地就想起不合时宜四个字。

「少夫人何出此言?」齐清让一怔,望见淩雅峥一片脸颊一角红唇,心里一恍,暗道若不计身份,他跟淩雅峥、邬音生,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不过是提醒你一句。」淩雅峥手指收回来,绣着松树针叶的轿帘放了下来,在轿子里,摸着自己脖颈,回忆着上一世齐清让死后,邬音生的癫狂,又撩起帘子,对齐清让说:「有一件事,并未告诉过你。」

齐清让茫然地望过来。

「你父亲、母亲没了。」

齐清让浑身一颤,战栗道:「少夫人、小姐,是因为先夫人的事,所以我父亲母亲……是柳老将军动的手?」

淩雅峥摇了摇头,「是邬音生。」

「这是为什么?」

「邬音生唯恐你父亲、母亲在世,耽误了你的前程。毕竟,若有他们在,我跟哥哥兄妹两个,是无论如何,不会叫你翻身脱了奴籍入朝为官,不会叫你父亲母亲有任何鸡犬升天的机会。」淩雅峥平静地道。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齐清让几乎虚脱,自幼就将邬音生视作亲兄弟,却不料他会做出那等事。

「为什么?因为,咱们所做的每一步,都被人料中,这便是,咱们中出了叛徒。这叛徒会是谁呢?你明明该跟着三少爷一同办事,偏三少爷被抓去收监,你平安无事回来,这是为什么?我已经查过了,三少爷出门替大少爷办事那一日,你半路,被邬音生支开了。他不舍得叫你随着三少爷一同坐牢。」

「音生他不会,他一直感激三少爷能给他个为三少爷效命的机会。」齐清让忙道。

「邬音生要的不是机会,是入朝为官,谁能提携他,谁才是他的主人。」淩雅峥低声道。

齐清让急着为邬音生辩驳,又茫然地想自己何必为杀父仇人辩驳,浑然不觉轿子忽然停下,脚下依旧追赶着轿子,於是不自觉地趔趄了一下,随后茫然地望着轿夫,「怎么停下了?」

「清让,宫里传话,一位太妃薨了,皇后娘娘下旨,今日不见命妇。」邬音生站在轿子前,含笑看着齐清让,又好奇地问:「方才清让在跟少夫人说什么呢?」

「……正在商议,如何救出三少爷。」

「这怕是难了。」邬音生说。

「此话怎讲?」

邬音生道:「因朝臣以死相谏,皇上已经令人将三少爷羁押入天牢,交付大理寺审问。少夫人回去吧,太妃大葬时,少夫人也可借着产育,告假在家,不必跟着去操劳。」

齐清让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轿子里的淩雅峥,瞧见轿帘垂着,就忙问邬音生,「太妃要安葬在何处?」

「皇上说了,国库空虚,以节俭为上。将太妃送回雁州安葬。」

「谁去送?」齐清让又赶紧地问,疑心太妃薨逝,是为引开皇上亲信。

「虽还没定下,但八成,就是柳老将军了。」邬音生一笑,见轿子调转回来,并不立时走,反倒跟在轿子边,一直随着轿子走,待轿子进了延春侯府,对齐清让道:「清让,你让开两步,叫我跟小姐说两句话。」

齐清让紧紧地抿着唇。

邬音生察觉到齐清让身上的肃杀,稍稍诧异后,歪着头一笑,紧跟着出了轿子的淩雅峥向后院走。

「小姐是有意的吗?」邬音生问。

「什么?」淩雅峥反问。

邬音生冷笑道:「是有意将箫语养成一个爱慕虚荣的肤浅之人吗?她本是一个琉璃水晶心肠的人,本该一直钦慕清让,本该跟清让共结连理……而不是,为了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就委身做一个老男人的妾!」

淩雅峥转过身来,望着邬音生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你开始因为这事恨我了?」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上一世齐清让死后,邬音生的癫狂。

邬音生眸子里风暴云集,紧紧地盯着淩雅峥,忽地道:「你是有意的!你明明知道,这人世间,我只在意清让、箫语两个!只有他们两个共结连理,我这辈子,才算得上是圆满!」

「你这话就错了,我可是真心实意,跟你一样,想叫齐清让跟你妹妹结发为夫妻。」

「可你明知道清让满足不了箫语的虚荣,却叫箫语在虚荣中长大!」邬音生咬牙切齿,不由地有些不寒而栗,「你在心存恶意时,设下陷阱,却在转身之后,忘了自己的恶意,假装慈悲为怀,叫谁也无法断言你是个十足的恶人!就如眼前,箫语自甘为妾,旁人只说她不知廉耻,却不知,这一些,都是你算计出来的。」

「我听不懂你的话。」

「世间的黑白对错,很难断定。但最后的胜者,绝不会是清白无辜之人。就如如今宫里那位,明明是父子间争权夺势,却装作事外之人,单等着旁人将他一步步推上朝堂。」邬音生压低声音,「方才,清让那般看我,定是你挑拨了他!你没忘掉我母亲、他母亲谋害你母亲的事,想要我跟清让两个,各为其主、自相残杀!」

淩雅峥勾着嘴角,抚摸过自己的脖颈,就向邬音生腰上的佩剑触碰过去,低声笑道:「你说得没错,陷阱是我早早挖下的,我此时大可以做个苦口婆心的好人,然后等着,喜闻乐见的结果出现。」比起断了邬音生的仕途,叫他跟齐清让刀剑相向,才是对他的最重一击。

「你没机会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预料得分毫不差,早断了你的路。你多做一件事,就是多错一件事。」邬音生后退一步,苍白的脸上露出阴险的笑,「我本无意背叛五少爷——不对,这事过后,我跟五少爷还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但八小姐你……啧啧,你不知要随着三少爷被发配到哪里去。这就叫做贪心不足蛇吞象,谁叫,三少爷曾贪心,吞下季吴皇朝的库银?这就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你这样笃定?」淩雅峥挑眉。

「三少爷人在天牢,八小姐有什么话,要捎给他,小的可以给八小姐代劳。」邬音生微微颔首,两眼如蛇般,冷冷地望着淩雅峥,「八小姐别怪我,你将箫语养成那样,等同於杀了她。」

「所以,你要为你妹妹报仇?我没什么话好说。」淩雅峥望了一眼关切着走来的齐清让,说道:「送客。」说罢,转身就向角门走去,听见邬音生低低地咆哮说「我绝不会叫你得逞」,回头对他一笑,便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上房院子里,隔着窗子听见厦房里莫宁氏的哼唱,就轻轻地走了进去。

「皇后如何说?」莫宁氏抬头见是淩雅峥,急赶着问。

淩雅峥走进去,洗手之后,脱去外面衣裳,坐在榻边瞧着酣睡的七月,说道:「并没瞧见皇后……宫里没了位太妃,皇后无暇见人。」

「没了位太妃……」莫宁氏怔了怔,才醒悟到须得赶紧去衍孝府,准备随着莫老夫人去宫里守夜,起身后,叮嘱淩雅峥:「将各处的门都关了吧,尤其是两府间往来的那道门!七月还小,你便留在家里吧……过些时日,再想法子去大牢里,探望三儿一回。」

淩雅峥应着,亲自送莫宁氏出来,回来后抱着七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就转身向上房走去,才进到里间,忽地眼前一黑,耳边响起呼呼的喘息声。

「别闹,我抱着孩子呢。」

「你不惊讶,也不惊喜?亏得我如今还在大牢里受苦呢。」

淩雅峥挣开蒙在她眼睛上的手,回头瞧了一眼无赖的莫三,啐了一声,先将七月放在床上,待莫三搂着她磨蹭,就笑道:「你怎么出来的?」

「好个狠心的婆娘,也不问一问,我吃了什么苦头。」莫三翘着腿在床上躺下,见七月睁开眼,就将她放在自己胸口,瞧见她好奇地睁眼看,嘴里嘚嘚了两声,就道:「要出来还不容易?那天牢是谁家的地盘?还不是咱们太子爷的地方!还是咱们太子爷高义,如今替我在天牢里坐着。」

淩雅峥噗嗤一声笑了,「你许下关绍什么了,他竟肯帮着你?」揉着莫三的腿脚,唯恐他在天牢里冷着了,就催着他将衣裤脱下来,又开了柜子,取出柜子里的貂皮,想法子将貂皮等物,塞进衣裤的夹层中。

脱得只剩下一层单衣,莫三摇头道:「你这就不明白了,对关绍而言,这世上有什么事,比得上瞧见夺了他家江山的马家人,父子、祖孙相残更大快人心?」

「你也知道,是太上皇他们作乱?」

「也?你又从何得知?」莫三嫌弃里头的衣裳两日未换,就将衣裳脱下,扔在床下。

「别乱丢!仔细叫人瞧见!」淩雅峥细心地放下帐子,坐在床上手上拿着针线,就说:「那一日,听二嫂子说,祖父要做了九五之尊,登时就想,若是上辈子你得了江山,少不得江山还没坐稳,就要跟自家人争起龙椅来。俗话说,高处不胜寒,若做人上人,必要先做孤家寡人。」话音一落,似乎听见七月的一声叹息,好奇地看过去。

「这小东西,还会叹气了。」莫三伸手在七月脸颊上一戳,庆幸地说道:「亏得这苦差事,没落到我头上!不然,这会子,我就成孤家寡人了。」

「……皇上知道是谁将他逼到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了么?」淩雅峥吐出一口线绒,侧耳听着屋外,不见人走动,料到人都被支开了,就又慢慢将夹层里塞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