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偿我平生不足 萌吧啦 5222 字 2个月前

淩雅峥回头后,就见德卿、孝卿一前一后领着元晚秋过来了,看她发髻散开、衣裳上不知沾染了什么汁水,但虽是狼狈不堪,但一身的沉静温和丝毫未改。看过了她,又回头向莫三看去。

「姐姐。」元澄天走过去,瞧着元晚秋额头上的伤,着急道:「是那姓赵的又打你了?姐姐不是说,他们不敢打你了吗?等着,我替姐姐报仇去!」

「站住,你如今是致远侯府的人,一举一动难免叫人想到致远侯府头上,不可再像早先那样肆意妄为。」元晚秋嗔道,全然不顾额头上缠着的沁血的帕子,对莫三、淩雅峥盈盈一拜。

淩雅峥看她一眼,又回头去看莫三,最后低头一笑。

莫三狐疑地瞅着淩雅峥,待元晚秋起身后,专注地指向前面问:「那就是雁州七君子口中,胸中极有丘壑的邬音生?」

邬音生?淩雅峥暗道自己糊涂了,元晚秋现在还是有夫之妇呢,见莫三向翘首看过来的邬音生走去,几乎料到一旦邬音生跟莫三熟络了就会向莫三举荐齐清让,待要设法阻止,又歇下这心思,对梨梦笑道:「扶着赵嫂子去咱们那。」

「……八小姐直呼我晚秋就好。」元晚秋低头答道。

「那,晚秋,咱们向三晖院去吧。」淩雅峥笑了,先在前面带路,穿过前厅时,觑见淩古氏毫不客气地叫绣幕、绣帘挑了好些东西送回她房里,就疑心自己这贪财的性子是从淩古氏那学来的,有意路过丹心院,听里头已经安静下来,又向后走,瞅见淩睿吾忽地冒出来贴着墙站着,猜着他又是才从穆老姨娘那出来,就对他嘘了一声,说道:「祖母正闲着呢,你去随着祖母说说话去。」

淩睿吾一瘪嘴,嘟嚷说:「我才不去。」

「那你去探望父亲吧。」淩雅峥又说。

「我不去!」淩睿吾瞪大眼睛,拔腿就跑了。

元晚秋好奇地问:「这位小少爷是怎么了?」

「他恨祖母休了他母亲,恨父亲不能叫他给他母亲守孝。」淩雅峥笑道,又带着元晚秋向后去,到了三晖院前,瞧见淩雅嵘换了一身衣裳带着收拾了包袱的袁氏、帘影、潭影出来,抿着嘴忽地一笑,就过了三晖院,径直向芳草轩去。

眉眼间强压着得意的淩雅嵘迎着淩雅峥走来,笑道:「八姐姐来了?」

「正好你要去外祖母那,我那狭窄,就叫元澄天的姐姐晚秋去你那后罩房洗漱。」淩雅峥对元晚秋一笑。

元晚秋立时走上前去,对淩雅嵘一拜,「见过九小姐。」

淩雅嵘眼皮子跳着,闻到一股酸味忍不住捂住鼻子,笑道:「八姐姐叫她留在三晖院就是,我这没人照应,实在有失待客之道。」说着话,就打量起元晚秋来,只瞥一眼,瞅见她裙子上的脏污,就收回眼。

元晚秋脸上一红,局促地将脚上露出脚趾的鞋子藏在满是补丁的裙子下。

淩雅峥冷笑道:「外祖母为何带你走?全凭你是我母亲的女儿,倘若闹开了……」

淩雅嵘抓在裙子上的指甲几乎裂开,琢磨着自己屋子里也没什么东西怕淩雅峥瞧见,就笑着说:「左右我这没人,就听姐姐吩咐就是——姐姐,我兴许要年后才回来,姐姐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向柳家给我送信就是。」

淩雅峥笑道:「一定。」就不信在柳老夫人心上种了一根刺后,柳老夫人还会被淩雅嵘摆布。

淩雅嵘福了福身,红肿着眼睛抿着嘴笑着,就领着袁氏、帘影、潭影向外去。

淩雅峥打发了丽语、杨柳两个领着元晚秋向后面的罩房去洗漱,又吩咐孟夏说:「去挑些晚秋能用的东西送来。」踩着地上三晖院飘来的梧桐叶,瞅见天上一只杜鹃鸟耀武扬威地翱翔,慢慢地移开眼,带着梨梦向三晖院去。

走出芳草轩,梨梦瞧着淩雅峥脸色,说道:「这是劲敌?」

淩雅峥一怔。

梨梦笑道:「小姐一见她来,就如临大敌。」

「有这么明显吗?」淩雅峥摸了摸脸颊,带着梨梦回来,又打发人给元晚秋送了药,见邬箫语期期艾艾地凑上来,说道:「你日后就留在退步中,没事别进我这屋子。」

「小姐——」邬箫语嗓子沙哑地喊了一声。

梨梦笑道:「小姐是为你好,仔细落了单,被人算计了。」瞅了邬箫语一眼,心思一转,对淩雅峥笑道:「小姐先前给箫语的衣裳、钗环,她也没地戴给人看,不如,送给晚秋?」

「照你的意思办吧。」

邬箫语皓齿咬住朱唇,不敢瞪梨梦,只在心里将梨梦千刀万剐了,才磨磨蹭蹭地向退步中去。

淩雅峥随着梨梦、丽语、杨柳、孟夏一个桌吃了饭,逗弄了一回一上午不知飞向哪里去的鸟儿,又去做针线。

「小姐,晚秋来了。」丽语在门边提醒一声。

淩雅峥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上鞋面,向门口看去,只见元晚秋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衣裙重新梳了头发过来,稍稍打扮后,不施脂粉,其清丽脱俗,就跟邬箫语不相上下。

「快请坐。」淩雅峥一拱手。

元晚秋福了福身,斜签着身子在淩雅峥身边椅子上坐下,踌躇一番开口道:「小姐,九小姐似乎……不喜欢我过去。」

梨梦笑道:「晚秋你误会了,是九小姐今儿个挨了三老爷训斥,才无精打采,不是不喜欢你过去。」

元晚秋释然地展颜一笑,望着淩雅峥手上针线,笑道:「该回针了,不然,针脚就大了。」

淩雅峥笑道:「我笨手笨脚,做不好这些。九妹妹的针线倒是极好。」

元晚秋笑道:「方才跟九小姐请安时,瞧见了。」两只手叠在膝上,吞吞吐吐半日,垂着眸子为难地说:「八小姐,我用八小姐早先赏给澄天的布料,换一块绛红的绫子,不知可不可以?——我那布料还在育婴堂里,等我回去了就给八小姐送来。」

「你那布料,没叫你婆婆、男人拿走?」淩雅峥问。

元晚秋竖起手指在面前嘘了一声,笑道:「生怕赵良庆拿去卖了赌博,我把布料藏在床底下呢。」

淩雅峥一笑,「不必换了,梨梦,咱们这,可有绛红的布料?」

「好像有一块。」梨梦应着,就去开了柜子,半日拿出一匹绛红绫子来。

「多谢八小姐。」元晚秋忙道谢,两只手爱惜地抚摸着绫子,坦然地望着自己腰身,笑道:「我得将这绫子缠在身上才行。」

「……也太为难你了,就没法子摆脱姓赵的一家?」淩雅峥问。

元晚秋低头,苦笑道:「一直想法子呢,就盼着澄天出息了,叫姓赵的心甘情愿写了休书。」

淩雅峥连连点头,笑道:「也不急着走,先吃了饭,回头再将布缠上吧。」说着,就叫人摆饭,见元晚秋对着她别别扭扭,草草地吃了两口就叫梨梦陪着元晚秋吃饭。

待到黄昏时分,丽语过来说:「晚秋,你婆婆在大街上拦着送亲回来的大少爷、二少爷、四少爷、五少爷,叫嚷着咱们府的少爷偷了她儿媳妇。如今人被领到老夫人那了,老夫人说,你收拾整齐了,就随着你婆婆回家去吧。」

元晚秋一怔,忙抱着绫子慌张地就向里间去。

淩雅峥一点头,梨梦跟进去,见元晚秋脱衣裳,就帮着她将那绛红绫子一圈圈地缠在腰上,又帮着她将衣裳穿好。

「也太瘦了一些,缠上那么几圈布料,腰身还跟杨柳一样。」淩雅峥站在隔间门下叹道。

元晚秋羞涩地一笑,就忙跟着淩雅峥向外去,一路匆匆地向前,等进了养闲堂里,就听见元晚秋婆婆赵家的战战兢兢地说:「老夫人,真不是存心给府上没脸……家里多少事都等着她去干……」

「等着她去干,你还打人?」淩古氏冷笑一声。

淩雅峥带着元晚秋进去,就见淩古氏冷着脸靠在椅背上,淩智吾、淩敏吾、淩妙吾、淩韶吾兄弟四个站在右边,左边站着淩钱氏、淩秦氏。

淩钱氏无精打采的,丝毫不想去理会眼前的事,只问淩敏吾:「你们将人送过去,瞧着拜堂了,就回来了?没多待一会子?老爷已经没去,你们又……」

淩敏吾皱了下眉头,说道:「母亲,国公爷不在,要紧的老爷们都跟着祖父出城了,就连大公子又露了一面也被人抬回屋里去,留在那边做什么?」

淩钱氏闷声道:「这么着,万一雅文被人看轻了。」

淩敏吾不耐烦再理会淩钱氏,转向淩古氏,劝说道:「祖母,你瞧这婆子太不像话,知道咱们家办喜事,也没个忌惮,敢在咱们家门前生事——这么个人,背着人,还不知怎么折腾元澄天的姐姐呢。」

淩古氏向元晚秋望去,对她招了招手,叹道:「可怜见的,长成这么个模样,进了谁家里不被人当成宝贝一样地供着?」

元晚秋腼腆地低着头,轻声道:「见过老夫人。」

淩韶吾开口道:「祖母不如就当做善事,将她,留在府里当差?」

淩雅峥眼皮子一跳,深深地看了淩韶吾一眼,忽地瞧见淩韶吾身上的绛红绫子裤脏了,那脏污恰跟元晚秋身上的一样,心一提,登时明白元晚秋要那绫子做什么用,正待要开口,又见淩敏吾说:「正是,祖母权当做是做善事了,不然,过不了两日,他男人要喝酒要赌博,就将她卖出去了。」

淩古氏嗔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她总是人家儿媳妇……」

「祖母,祖父都夸澄天有志气,将来不是池中物。若是放着他姐姐不管,万一叫澄天成材了又埋怨咱们见死不救呢?」淩韶吾着急地上前,跪坐在淩古氏脚下脚踏上,伸手拉了拉淩古氏的袖子。

淩古氏满心愧疚地摸着淩韶吾的后脑,叹了一声,就问赵家的:「你怎么说?」

赵家的巴不得将元晚秋送进深宅大院,「放长线钓大鱼」,堆笑道:「求之不得呢,家里眼瞅着揭不开锅,若是晚秋留在侯府里,多一份工钱,家里也宽裕一些。」

「那就着了。」淩古氏拍了下淩韶吾后脑,叫淩韶吾站起来。

淩韶吾立时站起身来,虽眼神还是冷冷的,却也投桃报李地拿着手在淩古氏肩膀上捏了捏。

「……祖母,叫晚秋去芳草轩里看屋子吧,等她熟悉了府里规矩,再给她其他差事。」淩雅峥垂着眸子,心道淩雅嵘既然想方设法要去柳家拉拢柳家人,那她就设法断了她的后路,叫她回不来。

淩古氏点了点头,也不耐烦多费心思地说:「就那么着吧。给她婆婆五两银子,打发她回去。」

「是。」淩秦氏应着,见淩古氏打了个还欠,就令众人退下。

淩雅峥随着出来,依稀听见前院里莫三跟雁州七君子笑声,见淩妙吾百无聊赖地走了,淩智吾、淩敏吾、淩韶吾兄弟三人去了前院书房,就先打发丽语送了元晚秋回芳草轩,便带着梨梦向淩韶吾那寸心馆走去,瞧着夕阳西下、三两点乌鸦斜飞,就在庭院竹林中呆呆地站着。

「二哥,瞧着大伯娘脸色不好,万一大伯从城外回来埋怨你没多给七妹妹撑一撑场面……」

「哼,你可瞧出她怀胎四月了?」

「什么,大伯娘怀胎四月了?」

「他们瞒着我,无非是怕我生事——我又不是无知小儿,怕我做什么?还不是将我当外人?」

淩雅峥听着院墙外淩敏吾、淩韶吾二人说着话过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妹妹?」淩敏吾走进来,瞧见淩雅峥在,搭着淩韶吾肩膀说,「好生将先生交代的书背了,不然,有你好受的。」对淩雅峥一笑,转身就去了。

淩韶吾拍着竹子,任由上面的枯叶簌簌落下,笑道:「妹妹来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哥哥跟晚秋……」淩雅峥犹豫再三,只觉莫三不是没眼光的人,那元晚秋必有过人之处,踌躇一番,就肯定地说:「哥哥瞧上晚秋了?若是,我这有银子,先叫赵家跟她和离,哥哥再……」

「你想哪里去了?」淩韶吾失笑一声。

「难道不是?」淩雅峥低头向淩韶吾裤子上看去,想起淩古氏面前,就数淩韶吾、淩敏吾二人急着求情,就问:「那是二哥?」

「是大哥,大哥求了我跟二哥,叫我们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