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武器交接声，清晰了几分，显然他们离小汉宫不远了，换句话说，离S1星球上的混乱前线也不远了。

直觉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并没有在意远方的流血与死亡。

*

直觉停下了脚步，看着天空。

晏雄看了眼不远处的炮火和屍体，小声道：“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来停靠星舰？”

没人搭理他。

直觉在跟仲煜城搭话：“小宝贝，我们又要好久不见了……”

直觉长吁短叹道：“下一次见面之后，我就该消失了……”

仲煜城抓住了一闪而逝的重点：“他会比你先消失？”

直觉看上去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仍凭借着了解和直觉做出了回答：“他肯定会看着一切顺利之后，才会消失。”

仲煜城想了想，这确实很符合K的性格，便转移了话题：“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半空中缓缓显现出一艘星舰来，瞬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显然它出现的太过突兀以及太过嚣张，让所有人都能监测到这艘星舰的存在。

直觉语调低了几分：“真正的硬仗还没开始呢。”他看上去并不在意仲煜城的试探：“星舰降落到S1星球之后，隔离开超能武器和绝对制空权的小玩意就该失效了。”

星舰缓缓下降，打开了舱门。

“贵族和星盟议会的愤怒也可以倾泄而来了。”直觉语调平平，即无担忧也无兴奋，他更关心其他事：“小宝贝，我会想你的。”

仲煜城微微停顿了之后吗，才开口道：“其实你不一定要离开。”

直觉走进了星舰，语气随意：“你又不想治好郑星洲了吗？”

在接踵而来的试探和攻击之前，所有人都迅速的回归原位，唯有郑星洲仍百无聊赖的跟仲煜城谈情说爱。

“我从未放弃过。”仲煜城语气低沉：“只是……”他看着镜头对面的郑星洲，他就像捕食前的猛兽，比以往更懒散，更提不起兴趣。

“只是不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直觉接过了话茬：“坏家伙说，你太畏首畏尾了。”

飞艇微微一震，缓慢升空，随着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轻火力交织的覆盖网，显然那些超能量武器的蓄能时间阻止了它们立刻留下这艘星舰的意图。

直觉看了眼驾驶舱的萤幕，复杂又缤纷多彩的火力网显示在萤幕上时就好似一个绚丽的烟花，美而且致命。

但他没急着做什么，而是继续跟仲煜城道：“我有点舍不得你，有点舍不得这个世界了。”

仲煜城心中一动，安静的看着对方。

直觉长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只能是他呢？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为什么不能共存呢？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他语气平静，不像是在问仲煜城，倒像是在问另一个人：“他有什么好？他既平凡又懦弱，甚至没有一点可取之处，没有理智的智慧，也没有我的强大，连活下来都是依靠理智的施舍，弱者不应该臣服强者吗？”

他看着那朵烟花炸开，绚丽到极致，在星舰上留下无数伤口，萤幕上蹦出了一个紧急提示，被左迩关掉了。

星舰仍在朝着外太空行驶而去。它已经在一定的高度上了，足够让萤幕上显示出底下正在蓄能即将发射的高度反应能量团，跳出了新的提示，显示生存可能性为零。

更不要说身尾码着的密密麻麻的正规军星舰，显然最后残存的用来拖延时间的类人生物已经全军覆灭。

直觉看了一眼，收回了眼神，继续道：“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后来……”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仲煜城问道。

直觉看着他的神情有些艰涩，让仲煜城想轻声安慰他，让他想告诉他，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他最终只问了一句，明白了什么，没有说出其他的话。

无边无际的高度浓缩的能量团从对空超能武器中发射而出，朝着这艘小小的星舰疾驰而来，带着能泯灭一切的气势。

直觉仰头看了眼。

仲煜城也看了一眼。

在万众瞩目下，在无数紧密关注的探测器上，在直觉无所谓的一个眨眼间。

足以泯灭目前已知最高强度的能量团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或者不能说消失，而是好似被另一种层面上的绝对压制给抹灭了。

比起一片混乱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完全无法接受的政治家和科学家来说，仲煜城看到的场景就复杂的多了。

他看到那个巨大的精神力飞快的呼吸着，将自己的频率调整到了跟那片白光相似的频率，然后，它吃掉了那片白光。

或者说，他把那个巨大的能量团包裹进了自己的精神力里，然后白光消失了，只有那团精神力微不可觉的收缩扩张了一瞬，就好似他在消化它一般。

在那一瞬间，绝对的强大面前，仲煜城甚至开始怀疑，他们以往追求的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面对这种超出常理的，蛮横又可怕的绝对力量，一切人类本身的追求都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爱情？

与这个力量比起来，显得渺小又可笑，仲煜城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要死要活的喜欢他的？

面对一只能被轻易碾压的蚂蚁，却仍愿意跟他沟通？

哪怕仲煜城并不擅长心理学，也清楚，这绝对不正常。

是什么让他自我束缚？是什么让他维持着正常人的心态？（比起一抬手就能抹灭这种层次的力量来说，郑星洲仅仅只是人格分裂，绝对可以说是一个正常人了。）是什么让他用弱小无数倍的人来完成他的理想？而不是直接直接碾压过去？

仲煜城崩溃的世界观还未来得及重组，骤然生长的野心还没来的及发芽抽枝，就得到了答案。

那团恍如无法消灭，无法击溃的精神力，在重新转变成另一个平行线上的存在之后，迅速平静了下来，几乎停止了呼吸，保持着近乎安静的状态，消失在他眼前，这一切的发生都十分的自然以及迅速，既不惊心动魄，也谈不上胆战心惊，就那样平静的消失了。

而取代它的是另一股精神力。

一股稳定的精神力，他没有之前那一个精神力庞大，就连体型都接近于正常人的水准，也没有他那么活跃，相反，它稳定到几乎让仲煜城以为他压根不是活物。

仲煜城皱了皱眉，看向萤幕前神情冷漠的郑星洲：“他怎么样了？”

“加速，左转，加速。”

熟悉的语调让左迩从震惊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遵从了对方的吩咐。

理智的目光没有从驾驶舱前移开，神情严肃，显然并不认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没有回答仲煜城的意思，不住的指挥着左迩，让这艘破破烂烂的星舰在太空中，横冲直撞，一直到趁着人们的震惊和无法接受，离开了S1星球的绝对领域，才看了眼萤幕。

萤幕前的仲煜城看不出神情，也看不出他潮起潮涌的内心。

虽然理智十分清楚，他在想些什么，甚至他都可以猜测出对方剧烈的心理活动和落差感。杰米哒

“他需要消化一段时间。”秉承着对方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作者，还有点利用价值的念头，理智多说了几句：“我们是意外，而你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仲煜城十分实际：“他没事？”

在做出这种行为之后，他没事？！与其说是疑问句，倒不如说是感叹句。

理智看着他，就好似看到了曾经的直觉，野心磅礴，真是令人怀念：“你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这种力量究竟有多强大，是否对人体无害以及，如何推广到普通人群中。”

“有多强大，你已经亲眼见证了，对人体无害这个应该没什么异议，至於如何推广……”理智笑了下，带着几分恶意：“对我来说不难，但是对你们来说，很难，难到足够开辟一个新的方向。”

仲煜城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仍拉回了原来的话题：“他怎么样了？”

理智沉默了些许时间，才开口道：“你可以发挥想像。”

“所以，这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仲煜城十分冷静的询问道：“甚至可以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事？”

理智没有接茬，转移开了话题：“后续的合作，你想好了吗？”

仲煜城没有犹豫：“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支持你。”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情意：“完成你所有的梦想。”

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理智，没有开口戳穿他，虽然他知道，虽然这其中可能有1%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但绝大部分绝对是因为，这个他骤然得知的新世界。

这意味着一个新的发现和一个彻底的新世界。

当然他或许压根不在意这个新世界里究竟谁才能成为真正的主人，他只在意，如何带着人们走进这个新世界。

这是一个当权者面对可普及的超级能力的第一反应。

无可厚非。

虽然……理智有些苦恼，虽然他最初并不想将这件事暴露出来。

但是没有办法，他的时间不够了，他没有时间再去衡量后果了，他必须，在结束前，为星洲，除去路上的坎坷与不平，让他成为他想成为的人，让他看到一个没有那么多垃圾的星盟。

显然，一个人是无法算尽整个世界的。

理智想，不知道融合了他和直觉的郑星洲，还会不会因为他把仲煜城弄丢了而哭泣。

但是对於权力生物来说，爱情永远排在政治和利益之后，这是他的天性。

他可以为此付出一切，自然也包括微不足道的爱情。

理智嘲笑着自己，对仲煜城道：“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仲煜城心潮澎湃，然后就看到对方毫不犹豫的挂断了视频。

理智站直了身体，想，仲煜城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恋爱对象。

尤其在这个时代背景下。

【直觉，怎么做你才会不喜欢仲煜城？】

【怎么做？】直觉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杀了我。】

他并不激动，听上去在压抑着什么。那股爆炸的强大能量让他陷入了难受的消化中，以至於无法提起更强烈的情绪。

【那星洲呢？】理智继续问道。

【仲煜城没通过你的测试？】直觉从这个问题里闻出了几分可怕的含义，他打起了几分精神【就郑星洲那个软弱又擅长妥协的性格来说，我怀疑你威胁一下他就能让他放手。】

【并不能。】理智否决了他的提议，并提高了话语中的不满【星洲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比你更好的人。】

【当然了。】直觉声音又低了下去【在你眼里，他压根没有缺点。】

【所以你为什么要干涉他喜欢谁呢？反正他永远不会喜欢你。】

理智沉默了片刻，不是为了他的后半句话，而是因为他的前半句话。

【因为我担心他受伤，我担心他难受，我担心他无依无靠，我不能接受这些事情发生。】理智冷静的语气下面蕴含着几分波涛汹涌。

直觉失识趣的闭上了嘴，他现在真的很难受，没什么精神来面对一个疯子。

【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理智重复道【如果他无法不爱仲煜城，那仲煜城必须喜欢他。】

直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趣味【人算不如天算，坏家伙，你有没有想过，事情会越来越糟？】

理智思考了几秒，肯定的回答【如果，一切没有达到我的预期，那么长痛不如短痛。】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可怕的话【丧偶比爱上一个混蛋好太多。】

哪怕直觉仍处於后遗症中，他都忍不住为远方的小宝贝祈祷了片刻，希望命运能眷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