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共同的理想

书房门口站了个熟悉的人。

理智回归身体， 只听见对方话尾的半句话：“……怎么样？”

甲一有些担忧，郑星洲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脸色发白，发边湿漉漉的，看上去流了很多汗，最关键的一点是，对方的目光有些熟悉的隐忍。

搭配上他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让人顺理成章的猜测对方是不是在隐忍着疼痛， 才会如此异常的流露出他的软弱来。

话落地几秒后，对方才抬眼看他， 眼神恢复到了一贯的深沉：“重复一遍。”

这命令般的话一出口， 甲一把自己刚才多余的想法全扔到了垃圾桶， 太多余了。

甲一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话：“家主让我来邀请您一起吃午饭，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理智习惯性的勾了勾嘴角：“他又有什么新想法？”他将甲一下意识的冲疑反应收入眼底，嘲讽道：“记得帮我问问他， 他的执着是因为他不能接受我不喜欢他，还是因为他恍然大悟他喜欢我，所以必须要让我喜欢他？”

甲一没敢接茬，郑星洲话里就没有一个好的隐喻，全是戳刀子，区别只是戳进去的地方不同罢了。

他伸手拦住了打算离开的郑星洲， 道：“家主之所以没有亲自来， 是因为他准备为您亲自下厨……”

理智停下脚步，目光从他拦在身前的手上一路划到了他脸上， 目光仍无波澜，语气好似诚心发问：“高高在上的他居然愿意为卑微的我下厨？”

沉默是此刻的主题曲。

将这句话回味了两遍的甲一只感觉自己被插满了刀子，愣是没有第一时间就缓过神来。

理智见他沉默，微微侧身打算就此收手，但甲一却没有打算就此放弃，他脚下一动，再一次拦在了理智面前：“我不明白。”

理智停下脚步看他，神情寡淡，毫无波澜，就如同一潭深水，吞噬着所有的注意力，而毫无回馈。

甲一的行为有些冲动了，他知道自己不该说什么，毕竟不管说什么都容易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更不要说他身份特殊，保不齐还有生命风险。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大概仍是修炼的不到家吧。

在心里嘲讽了自己一句，甲一语气低沉了下去，接上了自己的话：“您究竟想做什么？”

理智看了这个前同事一眼，甲一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或许是半路出家的原因（这里是指对方不是从小作为甲一培养的，而是在仲煜城当了继承人之后，被提拔上来，最终成为了甲一），所以他跟一般的暗卫不太一样。

没有被磨灭了性格，在重重镣铐下还能翩翩起舞，朝天空探出头张望。

虽然心有所感，但这不妨碍理智的回答冷漠又苛刻：“我的行为还不够明显？”他挺直了背，目光盯在甲一脸上，声音轻了下来：“我是在告诉仲煜城，在喜欢我这方面，他有多差劲。”

甲一为这句话思考了两秒，在察觉出的狐疑和为家主表忠心这两个选项上冲疑了一秒，选择了错误的选项：“家主对您的感情有目共睹……”

理智看了他一眼，眉眼深深，不似善意。

这个眼神就让他话里一转，转开了话题，往错误的深渊不断滑落：“或许家主做得还不够好，但您的做法也只是在伤害一个爱你的人，借着他因为爱你而给予你的权柄，伤害他。”

他有些不解：“你说你不喜欢他，那又何必为他不够爱你而伤害他？”

“我相信你对家主没有恶意，我也相信，你对第二人格没有恶意，所以……”甲一僵硬的脸上艰难的露出了几分困惑：“家主又做错了什么呢？”

理智十分欣赏甲一，但不妨碍他冷漠相对：“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因为他弯下腰就感激涕零的。”理智轻轻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如果点出了他的错误也算伤害他的话，那我很抱歉，不知晓仲煜城如此脆弱。”

熟悉又冷漠的话，让甲一清醒了几分，收敛了嘴里的话，弱下了语气道：“但您知道，最终你们会在一起。”

理智看了他一眼，语气转淡：“那是之后的事情，跟我无关。”

甲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对方却已经没有了谈话的性质，绕过他走向远方。身影孤单又寂寥，浑然好似独立於整个天地间，不容於世。

甲一看着他的背影，他曾在家主身边见过他无数次他孤身离去的场景，但都没有这一次那么得突兀，突兀的好似他跟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看不见了，甲一才收回了目光，思维转动，将刚才的对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转身去见仲煜城。

*

仲煜城有诧异，他伸手将智能烹饪机里烧好的菜端到桌上，才接过甲一的手帕抆了抆手，道：“你说，这个人格，喜欢他自己？”

他看了眼桌上的菜，拉开椅子坐下，才继续道：“所以他才不喜欢我？”

甲一汇报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他顺手将刚才的对话录屏发给了仲煜城，才接着道：“郑先生这句话里，在喜欢我这方面，他有多差劲。这是一个对比句，联系主人格对您的态度，以及之前曾经说过我只喜欢我自己的话，我大胆猜测，这就是他不喜欢您的原因。”

仲煜城看了遍录屏，神情凝重了几分：“星洲看起来状况不太好，叫医生去帮他做个检查。”

……？？？

你只关心这个吗？这个是重点吗？我刚才说的那一串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话，你是压根没听懂吗？

不，我是一个合格的暗卫，我绝对不会吐槽我的主人。

甲一神情不变，飞快的吩咐了下去，才紧接着听到仲煜城的话：“你说的很有道理。”

来了来了，要夸我了，甲一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

“不过这不重要。”仲煜城神色淡淡，既没有之前在郑星洲面前的过度深情，也没有之前在独处时候在甲一面前的为情所困，倒好似恢复了之前那般深不可测的模样。

“他喜欢我。”他轻点了点桌面，好似沉吟道：“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不重要。”

甲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家主对郑星洲的深情终於进化到自我说服了？

仲煜城拿起筷子尝了口菜，神色不变，飞快的放下了筷子，示意甲一处理掉这些东西。

他没有要跟甲一多解释什么的意思，他与星洲，早就是打了死结无法解开的关系，又何须他人在意？

仲煜城起身，朝外走去。

甲一忙跟上，然后眼睁睁看着家主走到了主卧门口，敲了敲门。

门悄无声息的开启了。

理智侧头看了眼仲煜城，微微扬眉。

仲煜城仿佛知晓他的疑问般，道：“我过来陪陪你，你在……”他的视线在播放着无聊的爱情频道的萤幕上转了圈，欣然道：“看电影？”

理智伸手关了萤幕：“还有别的事情吗？”

仿佛听到了下一句送客的话般，仲煜城露出个温和的笑，念头一转道：“我看你的状态不太好，有哪里难受吗？”

理智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对方笑得温和，眼里含情，怎么看怎么真诚，怎么看怎么挑不出问题来，他心中没有什么波动，但悄无声息的给对方加了0.1分，才开口道：“没有。”

冷冰冰的一句话砸在仲煜城面前，他神色纹丝不动，眼底流淌出几分在意：“你的脸色很差。”

理智看了他两眼，仍是那句话：“与你无关。”

仲煜城这下是真的确定他身体出了问题，微微皱眉，仍没舍得对他说什么重话，只是稍稍靠近了些，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内，仔细观察他的神色：“难受吗？”

对方的位置很巧妙，恰好在警戒距离外，但温热的呼吸轻轻扬撒在理智周围，强势的彰显他的存在感。

理智有点吃不消了，他倒是可以冷言冷语让他碰壁，但是对方这锲而不舍的模样，毫无挫败感的态度，看上去已经成功免疫了这一点。

而有些过於锐利无情的话在他嘴里转了圈，终究没说出口，他仍记得直觉小小声告诉他，对他好一点的模样，也记得郑星洲为对方的一句话心跳不已的场景。

念头一转，他最终出口的话柔和了几分，不似之前那般冷漠：“我身体没什么大碍……”

仲煜城一听他的语气，立刻顺杆子往上爬：“我叫医生来看看？”

理智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没有移开目光，而是看着郑星洲道：“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他娓娓道来，简直不似旁人记忆里的模样，而像一个纯粹担忧自己心上人的年轻人：“我怕你不理我，但我更怕你难受。”

烟灰色的眼眸里盛开着一朵小小的花，轻轻摇曳，吸引着旁人去一探究竟。

理智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眼神，语气恢复到冷漠：“多谢关心。”他知晓对方在攻略他，便更不欲显露出亲近来。

仲煜城丝毫没有被他的冷漠和刻意疏远打击到，他轻轻笑了声，低音炮散发在空气中，引起一圈圈的震动，裹挟着宠溺，通过耳朵直达大脑中心，彰显无法抵挡的魅力。

理智有些许烦躁，他居然低估了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不要脸的程度，明明在之前，仲煜城还不是这样的……

他压制住了心里的想法，目光飘到了半开的门上：“还有什么事？”

仲煜城手指微动，察觉出星洲这副冷漠神情下的软萌之处来，虽然一直在各种暗示他离开，但却死活没有挑明的行为，就好似他虽然一直在冷嘲热讽，但从未真的一刀插进要害一般，微妙的温柔。

想握住他的手，想摸摸他的头，想把他揽进怀里，想……

仲煜城将手压在另一只手心下，克制了自己的胡来的左手，才正直的开口道：“甲一？”

甲一看了眼萤幕，介面道：“我去给张医生领路。”

他转身离开了这个氛围让人不适的地方。

仲煜城继续温柔的看着郑星洲，轻声道：“等确定没问题，我就去处理我的事情。”

理智这次没冲疑：“星盟幸甚有您。”他慢悠悠道：“忧国忧民。”

仲煜城略过了他话里的讽刺，笑着解释道：“我承担的权利越大，我的责任便越大。”

“贵族，公民，还有混乱之地的人。”他轻声细语道：“星盟发展到了现在，已经到了一个不得不……”他没说出了那两个字：“的时候，不然，就算是仲家，也冲早在这虎视眈眈中，一步步走向灭亡。”